气甚傲。在遇上唐姈之前,她勿论是相貌、才情皆为佼佼。进了花萼楼后,被唐姈处处压上一头。今日终于等到时机,又怎能容忍被她的婢女当众奚落?
“姚姐姐说的是,有些人仗着出身,真以为自个儿多了不起似的。”
“区区一名婢女竟敢以下犯上,依我看,姚姐姐真要好好出手教训一番,以儆效尤!”
一群采女躲在窗楹后,嘻嘻哈哈的笑着,显是存着瞧热闹的打算。便是引路的宫女都紧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的望着眼前一幕。
无人替唐姈主仆说话,毕竟谁又会为了被圣人厌弃的唐采女,去得罪有可能为妃嫔的姚采女呢?
“姑娘……”初纭终究年纪小,惴惴转身,开口向唐姈求助。
唐姈心中喟叹,施然起身:“初纭不会说话,得罪姐姐,是我这个做主子的不是,我在这儿代她向姐姐赔罪了。”
“只一句赔罪便可了?我今儿还要去侍奉圣人,她说话这般无礼,我这一日的好心情都散了,当如何全心侍奉?届时圣人不虞,妹妹又该担何罪?”
姚绮月这番话好没道理,摆明就是要寻衅滋事。
初纭犹愣着,唐姈却只是一笑:“那姐姐想如何?”
姚绮月神色愈发得意,重又将目光落在初纭身上,“我今儿个不高兴,要饶过你的婢女不是不可以,除非……”
她向前几步,细眉微挑:“除非你替她向我磕头赔罪!”
初纭脸色微变,唐姈一道眼风扫来,她顿时将要说出口的话吞了下去。
唐姈敛了笑意,淡淡道:“姐姐好大的口气。在场的人可都看得真真的,初纭是口无遮拦冒犯了你,但也被你还了一巴掌,偏生姐姐不依不饶。我知道姐姐正得圣宠,也不计较姐姐的无礼,但凡事也要有个度。大家同为采女,你却要我向你磕头赔罪,这又是什么规矩?”
虽说已经换了身份,但薛婧柔终究是在薛皇后跟前长大的,寥寥数句,便堵得姚绮月脸色难看。
她这几日圣眷正浓,花萼楼谁不对她高看几分,唐姈这番话,无异于当众落她的脸面。
姚绮月心中窜起一团火焰:“好你个唐姈,敢这般侮辱于我!来人,掌嘴!”
唐姈清凌凌的眸落在姚绮月面上,下巴微扬:“我看谁敢!”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又变,姚绮月身边的侍女倚墨小声提醒道:“小主,唐采女和您的位分一样,您不能……”
后宫的女人倚赖圣人的恩宠活着,这一位帝王的心思最是捉摸不透,以眼前这一位唐采女的容貌,焉知会否再次复宠?
姚绮月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闻言反手一巴掌甩在倚墨脸上:“贱婢,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
她心下暗暗气苦,四目相对,只觉唐姈那弯眉眼透着一股压人的气势,直叫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再瞧方才凑热闹的采女,眼下个个垂着脑袋,摆明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这群见风使舵的贱婢!”姚绮月心中暗恨,却无计可施。
她狠狠咬着唇,正思量该如何下台阶,忽闻唐姈软着嗓音道:“姐姐莫怪,妹妹方才也是一时心急,这才出言无状。”
只见她已换成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容,“姐姐蕙质兰心,天生丽质,将来总有一日会出这花萼楼,又何必与妹妹计较呢?若是将来被有心之人翻出来,岂非影响你贤良的名声?”
她的声音带着不同寻常女子的清泠,一字一顿如珠落玉盘,引人倾身细听,“既是妹妹扰了姐姐的心情,那妹妹愿意为姐姐分忧,只求姐姐能得偿所愿,步步高升。”
姚绮月盯了她半晌,冷笑出声:“就凭你?”
她紧了紧手里的缎帕,挑眉道:“天生贱命,今后便是替我提鞋都不配,又何来分忧之说?”
唐姈并不恼,看了一眼姚绮月,见她外头罩着一件水红斗云牡丹纹薄衫,里头是同色的时新宫装,云髻高耸,珠翠环绕,恨不得要将所有珍宝都挂在头上。
她心下讥诮,面上却不显,“姐姐匠心独运,这一袭红裳衬得您花容月貌,妹妹斗胆,愿为您锦上添花。”
她微微抬眼,轻轻凑到姚绮月耳畔,低语几声。
姚绮月闻言一愣,狐疑地望着她,“你会这么好心?”
唐姈抚了抚鬓边的发丝:“妹妹得罪了圣人,有好法子也无计可施,姐姐却是圣眷正浓。妹妹所愿不多,只求姐姐将来飞上枝头,不要忘了提携一二。”
姚绮月脸上阴晴不定,一阵清风卷来,带来些许花香,拂得她心头摇摆不定。
她自是对唐姈心存戒备,但她一连侍寝三日,始终未得到圣人封宠,唐姈的法子确实讨巧,若能让她更上一层……
“算你识时务!”
晚了,谁知唐姈会不会将这个法子告诉他人。
说罢,姚绮月不再久留,踏着一地松软的花瓣匆匆离去。
她这一走,其他采女见没有热闹看,便也散了。
唐姈取出一条干净的帕子,递向初纭,“祸从口出,我不是每一回都能护住你。”
“姑娘教训的是。”初纭讷讷接过,抹去唇角的血迹。
支吾半日,她尤是忍不住开口:“姑娘为何要替姚采女出主意,她若真的走出花萼楼,未必会感激您。”
唐姈点点头,含笑道:“你说的是,是我大意了。”
初纭噎了一噎,还想再说,唐姈已转身回到内室。
她踩在松木地板上,雪白素净绢裙摇曳出一尾迤逦的弧度。
唐姈款款坐在妆奁前,镜中女子唇角挂着极清浅的笑,眼底却似凝聚着万年冰山顶上的冰雪。
大意?并非。
走出花萼楼?姚绮月没有这个机会。
在薛皇后身边的几年,令唐姈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从来不缺拜高踩低,见风使舵之人。
姚绮月对唐姈的敌意,并非三言两语可以消散。若是任姚绮月出头,定然会新仇旧恨一起与她算。
她怎么能给她这样的机会?
唐姈轻轻垂下眼睫,冰凉的眸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