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舟没有甩开沧琰握住自己的手,另一只手依旧为她擦着脸。他注意到,自从她握住了自己的手,竟没有再哭了,也没有再出汗出得厉害。
他沉默地看着她。
沧琰握着那只手,嘴上不知所云,抬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方向,甚至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情绪。
想和他在一起,这么在一起就好。
她被吓了一大跳,自己活了小几千年,还是头一次有这样一种想法,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半晌,她侧过脸,想看看旁边的人怎么样了,睡得舒不舒服,倒也忘记了自己肩膀的酸痛。
她望过去——
可是那个人的脸像是被蒙上一层雾气似的,怎么都看不清那个人的五官面孔,她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却还是看不清。
或是她有了些动静,那个人醒了,轻轻唤了声:“阿琰,你怎么了?”
阿琰,阿琰。
她猛然抬眼望向他。
“沧琰,沧琰。”季羡舟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醒醒。”
她微微睁开了眼睛,眼里还满是茫然。
那个梦模糊又清晰,就算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沧琰还是觉得,那个梦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那种想要在一起的冲动当时有多强烈,现在就有多震惊。
却没有理所当然中的怅然若失。
见她终于醒了,季羡舟的手离开了她的脸颊,背过手,悄悄松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
沧琰才回过神来,觉得满身都是疲倦,她想抬起手,却没有什么力气。
“我这是……怎么了?”她的记忆还停在回到房间睡觉的时候,“我不过是睡了一觉,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不过是睡了一觉?”季羡舟眯着眼睛看着她,竟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唤你多少声都不醒,叫太医来给你诊脉一无所获,甚至还叫我为你准备后事,啧……”
他最后那一声意味不明。
沧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凡间的太医当然无法为我诊脉了,你别太紧张。”她顿了顿,还在想着那个梦中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唤着她。沧琰小心地问:“你,一直在喊我名字吗?喊的什么?”
“也没有,就喊了两句。”季羡舟面不改色,“自然是喊的你的全名了。”
“哦。”她应了一声。
怕是她想多了,或者是见过的男人太少了,以至于她梦中听见的一个男人的声音都像季羡舟了。
太阳穴还是有点突突地疼,沧琰抬起手想要揉一揉,却还没有回复多少力气,只好揉一揉自己的手,好叫自己的脉络活泛些。
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季羡舟没忍住,伸出手替她轻轻拍打着胳膊,又缓缓地搓了搓,两个动作反反复复做了好几次。沧琰望着他的动作,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啊。”
他手下动作一顿,随口回答:“客气什么。”复又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过多用了神识,以至于神识有些受损,不是什么大事。”沧琰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避重就轻,她觉得没有必要将这个情况告诉季羡舟,不过好好休息两日就好了。
神识是个什么,相当于凡间人的什么,季羡舟不知道,但是听了沧琰这么说,约莫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便点点头,嘱咐道:“你别太滥用你的法术了,这些日子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别再去管什么案子的事情了。”
提起案子,沧琰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做了些什么。她想了一下措辞,同季羡舟说:“我原先不是说,洪正明的被杀事件跟妖族有那么丁点儿关系吗?”
听见这件事,季羡舟微微一侧目,表示自己在听。
看见季羡舟在听了,沧琰继续说道:“我原本怀疑的是季明越同妖族有什么联系的,说不定季明越同妖族有勾结,不惜利用妖族的力量与你争得东宫之位。只是我昨夜不是抽空回了一趟仙族吗,找人要了迷罂香……”她看见季羡舟轻轻皱眉,知道季羡舟应当是不知道这个迷罂香是个什么,有什么用的,于是她善解人意地解释了一句:“迷罂香就是,让人闻了之后会被一定程度地催眠,并且在这个时候问被催眠的人问题,被催眠的人只能回答实话,不会撒谎。”
听到这里,季羡舟差不多已经清楚了沧琰做了些什么:“你去找了季明越,还用这个劳什子迷罂香去打探了一番?”
这句话虽然是疑问的疑问,可实际上从季羡舟的嘴里说出来,反倒成了陈述的语气。
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了。
沧琰点了点头:“季明越怕是真的不认识什么妖族的人,没用同妖族勾结。至于我在洪正明被杀现场感受到的那丁点儿微末的妖气,应该是另有其人。”
季羡舟手上动作没有停下来,沧琰甚至觉得已经有点习惯了。他点点头,语气似乎有些敷衍:“你还是好好照顾好自己吧。”
沧琰耸耸肩:“季明越没有勾结妖族是最好的,至少你就不用担心他跟妖族的人勾结来跟你抢着东宫之位嘛。”
“不一定。”季羡舟这次说话斩钉截铁。
沧琰有些不明白:“为什么?”
季羡舟淡淡地说:“若是我们知道同妖族勾结的是季明越那还好,至少我们能够知道他们的目的,可以有所防范。现在证明了同妖族勾结的不是季明越,那么问题来了,妖族无缘无故掺和洪正明这件事情是为什么?有什么目的?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沧琰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原本松了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换句话说,对方依旧在暗处,掌握有利的地位,我们反而是非常被动的。”
季羡舟点点头说:“是这样。”最后一下揉她胳膊的手加了一些力道,沧琰一下子疼到叫出了声。她皱着眉看着他:“季羡舟你干什么!”
“知道疼了?”季羡舟松了手,“知道疼证明你的手已经恢复知觉了。”
方才还涌起来的感激之情顿时就消去了一大半,沧琰撇撇嘴,嘟囔了一句:“还以为你真的是个好人。”
季羡舟挑眉看着她,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