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标仍留在宁越,本意是为新的市长人选保驾护航,等新市长上台就职,军方就完成了在宁越经济大区的布局,宁越国际金融中心人质劫持案带来的乱局就该翻篇了,军方也就不需要再如此明显地存在于地方政局中,这实在是坏规矩的。
按照日程,只需要等几天,议会程序就可以走完,付标都在准备拔营了,可料不到因为一个小事件恶化成这样。
时来新离开宁越地界是好事,恶犬已经关在家门之外,外面再乱家里还是安稳的。时来新还自作聪明地带上个人质,殊不知,王超身上的定位将他一次次地暴露。
在行动上,付标安排得十分保守,对对手足够重视,锁定大区域后慢慢收紧包围,不急不躁,却不让目标有任何机会。
直到刚才,时来新终于察觉到被包围了,不过对整个行动来说已经没有大碍,他肯定插翅难飞。剩下的问题,只是要填进去多少人,人质是否安全。
付标心里有一杆秤,但不会宣之于口,在坐诸人心中都有一个问题,究竟是留下时来新的命重要,还是保住王超的命重要,每个人心里的选择都不一样,也默契地不拿出来问。
在付标的排序里,依然是把时来新排在首位,王超是交易、添头,与王家的合作,可以看作是和王家签订的服务合同,付标有义务付出行动,但并没有对结果作出承诺,合同已经履行,王家就需要付款。
在王健君看来,王超的命当然是最重要的。
王家表面看上去依然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稳坐四大家族之列,内里却有颇多值得忧虑的地方,家族的传承交接是排在首位的大问题。不是没有人,相反人口相当兴旺,开枝散叶,房头庞大,每逢节庆家祭,乌泱泱、闹哄哄,直叫人心烦。
为了供养这些人口,家族基金不断被注入优质资产,才勉强做到收支平衡,可见人吃马嚼之下,金山都要清空,负担很沉重。而且大量的资源被用在了维持现状上,相应的用在发展上的就少了,等于是在消耗家族的潜力。
但另一方面,人才却出得少,王健君的往下一辈中,那些儿子、侄子能上台面的没有几个,其余都是吃喝玩乐、声色犬马之辈,能少惹麻烦就已经不错。
家里老一辈的人聚在一起开会时,不免有后继无人之叹,对将来家族的发展忧心忡忡,难道真要从女婿中找接班人?
他们掰着手指头统计入得法眼的后辈,人选也就那么一些,王超这家伙总在其列,被视为重点培养对象。
能够被培养,会被授予一定特权的,是好事,等于说光明的前途已经被预定,只要不出大问题。也因此,在王超求救的时候,家族第一时间响应,花了偌大的代价,请动军方的势力进行营救。
可惜的是,这次遇到的对手太强,之前的安排作了无用功。这件事家族高度重视,直接派出了所谓的黑衣人部队,其实就是王家的私兵,挂着安保公司的名头,都是严格挑选的精英。为这次营救,派到宁越的有上百人,而且有王超身上的定位芯片作指引,本应该没有问题的,结果出来令人恼火,营救行动再度失败。
王健君不知道家族方面还有多少耐心可供消磨,如果代价太大,对王超的将来也不是一件好事,超过一定的阈值,家族方面就会变得消极,变成那样也真是无可奈何,只能怨命不好,招惹了不该惹的。
王超刚才被展示了一遍,当中满含浓浓的羞辱意味,王家人同仇敌忾,当然非常愤怒,王健君却生出另外一种担心,王超身上的这个污点越来越大,将来他还能爬得起来吗?
能救出来,一切都皆有可能,尚存希望。但更现实的是,王家在宁越已丢尽颜面,计划一再搁浅,声望大受打击,已经不能奢谈什么利益,能止损就不错。
而且这件事也让其他势力窥见了王家的虚弱,联邦整体的局势更不好驾驭了,经此一役,王家内外皆伤。
想到这里,连王健君都有种不管王超的死活,都要灭掉时来新的冲动,这人太可恨了。
“时来新警觉了,那位狙击手很可能就会出现。”付标此时说了一句,言简意赅。
邢边峰站起来,向他点点头,就径直出了帐篷,全程不发一言。
大家都知道他要去哪儿,心里都有些凝重,对付一位优秀的狙击手,需要另一位同样优秀的狙击手。
邢边峰任务非常艰巨,他即将要跟“狙击之神”对上,在座的要是年轻些,说不定会很期待、很激动,这故事想想都很容易转化为画面和剧情,可能会成就出一段传奇之类。
都是过了爱做梦年纪的人,所看到的,更多是当中的残酷。
邢边峰已经无路可走,接二连三的失败、损失,他是注定要出来承担责任的人。和那位狙击手之间的战争,也许是他的一线生机,胜之,将来还可以有所期待,起码干掉“狙击之神”本身就是一项资本,犹可安身立命。败之,就把命输掉,这是一局“梭哈”。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付跑觉得,他还是有机会的,在南昊联邦范围,要说谁能够执行这项任务,邢边峰绝对可在考虑之列。并且如今在宁越地面,不作第二人想。
尽管赢面不大,那位已经是上升到“神”的高度,邢边峰再怎么强,还是人的范围。刚才他有想过提醒一下邢边峰,其实把时来新狙掉也不错,后来忍住没说,这话不宜从他嘴里出来,而且,邢边峰也未尝没有想过这一节。
他本来就对下面乱传的所谓“狙击之神”不感冒,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被虐的还上瘾了。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未战先怯,混账透顶了。
在公开场合,他明令禁止这种私下传播,也知道效果不彰,却不能听之任之。
也就那样吧,他知道,他们父子与时来新正式对立,必然会迎来他的报复。事实证明,只要是时来新针对的,就很难有全身而退的机会。那就必须在他腾出手来之前,消灭他,不要让他有动手的机会。
摆脱了存在多时的犹疑,付跑对目标无比明晰,选择是个伪命题,其实他一早有了方向,只是虚伪矫情地模糊掉这一切,以此安慰良知对自己的期许,当现实在后面催促他,撕去温情的包装纸时,他发现自己原来早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