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市政天下第一,坊市之间的通路之上,遍植桂树。时下正是八月桂花盛放的时节,金风一起,满城的花香沁人心脾。
满城桂树之中,尤以紫金坊半闲居茶肆门前这两株百年金桂最负盛名,京都人爱其品香饮茶的风雅,对这半闲居可谓趋之若鹜。而客人中又以不事生产的修士最多,渐渐便成了同道间的社交场所。
这一日晨光方盛,便有三五个修士朝着半闲居而来。这几人恰巧彼此认识,也不多礼,开口第一句便是:“听说了吗?”
大家说辞一致,便猜对方也听闻了那桩大新闻,索性进到半闲居内,围拢而坐,攀谈起来。
“宋兄,扬州来的那位小爷,果真如传言之中那般万法皆通,会使各家各路的绝学?小一个时辰内击败七十多位好手,这事怕不是夸张了些吧?”
“那还有假?我昨日便在南校场,亲眼见他使出七十多门不同家数的绝学,比那些挑战之人使得还要精擅百倍。”
“这……我辈中人穷尽一生修出个三五门绝学,那已经是一等一的人才。再说了,七十多号人呐,那岂不是说几乎一个照面便分出胜负了?似这位小爷的路数,那、那还算是人吗?”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咱们和他比,比什么呀?”
众人听了这话,不免有些丧气,不过转念一想,这话倒也在理。反正昨日这南校场比试之后,自己与那陈尘便不是一个层级的人物,所谓井水不犯河水,任他一身修为通神,也碍不着自己的事。如是一想,大家的心气便顺畅了些,只在心中暗暗佩服。
茶客之中一人见气氛有些沉闷,便岔开话题道:“要不怎么说溧阳长公主殿下慧眼识珠?昨日散场之时,不才瞧见陈尘与殿下言笑晏晏,亲密异常。看来嘛,再有些时日,他便要尚了公主,做驸马爷啦。”
“这事恐怕十之八九,要依我看,只等着圣上择日赐婚了。可惜呀,崔家那位少爷一片痴心,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哈哈,哈哈。”
这话直指崔家的小少爷崔朗,茶客中有谨慎的,便小声道:“谈兄,这话可不敢多说,免得招来麻烦事。”
那位“谈兄”又是一笑,啜了口茶,这才道:“怕个鸟,昨儿崔家那七十几个门客,如今都躺在床上养伤呢,哪有闲情雅致来这里喝茶?”
崔家在京的门客众多,耳目灵光,平日里大家相谈,事涉崔家的,多半不敢多说,怕惹出事端。但众人听这位谈兄这么一说,便有人搭口道:“我听说昨日比试都是点到为止,除了当先的那金刀门王逵受了重伤,旁地人都只是轻伤认输而已,谈兄何以说他们都在养伤?”
那谈兄还未解释,邻桌一个中年汉子便接话道:“谈兄这话说得不假。我昨夜三更时分被请去崔太傅府上,与五六个杏林同道一起为那些受伤的门客治过伤。这些门客起先并未发觉受伤,到了夜里,手痛的手痛,脚痛的脚痛,哀嚎不止。我和几位同道会诊之后,才发觉众人体内都留了一道强横气劲,时辰一到,便崩碎了各人的手足骨骼。这般伤势,就算是用了我恒山派的白云熊胆丸,那也得卧床几日方可外出。”
这发话的中年汉子是恒山派医道一脉的高足,众人自然信得过。只是大家都觉得陈尘这手段过于奇妙,不免浮想联翩起来。茶客中有人便道:“这般手段,倒像是辽东蛇岛的化骨绵掌。”
众人听到化骨绵掌四字,都是面露惊恐之色,显然都听说过这掌法的阴狠歹毒。
那恒山派高足却道:“起先我也以为是化骨绵掌,可后来探了伤势,才知这真元劲力并不蔓延全身,与化骨绵掌大异其趣。不过到底是什么绝学法门,恕我眼拙,实在瞧不出根底。”
“好在那位小爷手下留情,没把这真元气劲给留在各人的心脉之中,否则夜里这么一崩,昨晚崔太傅府上,还有奈何桥边,那可都热闹极了。”
茶客中一人随口打趣了一句,众人不免抿着嘴笑了起来,心里却也知道这话说得丝毫不假。他陈尘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各人的手脚骨骼处留下真力,那留在心脉自非难事。细想之下,令人惊叹之余亦复骇然。
众人又扯了些闲篇,当中一人便提醒道:“再过上一会儿,南校场那边又有好戏,咱们不如搭伴一道去看看?”
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坐在这里干聊,当然比不上去南校场一睹风采来的直接。众人计较已定,便又成群结队地朝南校场而去。
可惜众人消息还是不够灵通,他们不知道的是,今日陈尘一份挑战书都没收到,自然没什么大戏可看。此刻的这位小爷,正在北城的慧灵别院中与那金刚芭比共进早餐呢。
“你天天早餐都吃这些?”
“是。”
陈尘此时盯着眼前一大桌子的全羊宴,满心不解地问道:“你就不怕得三高?”
长长的案几对面,溧阳长公主用小刀划出一截烤的金黄的羊脊肉送入口中,反问道:“什么是三高?”
陈尘一拍脑门,心想这年代的确没人知道三高为何物。
“我是说……早餐咱们是不是可以吃得清淡点,比如清粥小菜,馒头包子,豆浆油条,馄饨清汤,都是可以的。您这煎烤烹炸一水的羊肉羊奶羊下水,不嫌腻得慌吗?”
陈尘一大清早就被长公主府的使者给领到了这慧灵别院候着,等得饥肠辘辘了,这才被带到餐厅。只是这大早上的,吃得这么油腻,的确有些违背陈尘的吃货原则。
长公主神色微变,冷脸道:“我平日便是这般用早膳的,你若觉得不合口味,那就别吃。”说着,她便挥手让人去撤陈尘的餐食。
陈尘连忙道:“别别别,我这饿了一上午了,不挑食,不挑食。”
一旁侍宴的长公主侍女小红见他这张开双手护食的举动颇为滑稽,忍不住轻笑一声插嘴道:“陈公子,长公主传你到此用早膳,那是对你的格外恩典,寻常人可没这个福分。”
长公主轻咳一声,小红便不敢再多话。
陈尘听了,笑道:“懂了。你这是赞我昨日这戏演得漂亮,所以今日请我吃饭,是不是?”
长公主并不理他,仍自吃着面前的一份羊肉炸春卷,算是默认了。
“那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