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眼光恰好落在花厅中一束燃着的长支熏香之上。
“晚辈就以香代剑,略使几招,还请何前辈品评。”
陈尘言毕,真力一动,那厅角香炉便窜出一支长香,浮游于花厅正中的空当处。随着他剑诀催动,这长香犹如一柄道剑一般,行云流水般将两仪剑法中的剑招一招一式地试演开来。只瞧见这长香一头香烟袅袅,舞动之时仍自不灭,倒恰能把这剑路剑理描摹得一清二楚,颇有些神妙。
一众掌门、长老见了,心下都免不得赞了他一句:这小子年纪轻轻,真元操控之精妙,竟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吗?须知这长香是以香粉捏成,中间只一根细木签子,稍一晃动便要折断。而看这位陈少君一番驱使之下,竟能如此顺遂无碍,足见其修为绝非泛泛,年轻一辈中,只怕难觅对手。
陈尘使的的确是昆仑派的两仪剑法,这一点何行深一打眼便知了。起先他只眯着眼瞥了瞥,只觉并不如何出奇,可随着这一招招剑诀催动之下,他这眼睛渐渐睁大了,面上狐疑之色渐渐浓郁起来。
“金针渡劫吗……不对,你这招使得不对,金针渡劫怎能如此变招?你这峭壁断云,何以灌注这般强劲的真力,若是寻常的道剑,非磕断了不可。这、这……”
何行深不住喃喃自语,声音不算小,旁边人瞧见他时而惊呼,时而苦恼,都讶然不已。
这一套两仪剑法,何行深苦心钻研了四十年,一招一式都烂熟于心。今日瞧见的陈尘这套剑诀,分明就是两仪剑法,可个中紧要处的处理变招,以及真元走向、轻重,和自己所学大相径庭。
若单是如此倒也罢了,他毕竟是一派长老,于道法的见识远非寻常修士可比,稍一品咂,便知陈尘这么处理,远远胜过了自己所学。依他的法门,这剑诀威力何止大了一倍?
特别是陈尘最后使出的两招,以剑理而论,的确是两仪剑法的剑招无疑,但他何行深自学成以来,便没见过。如此一来,何行深心下竟没由来生出一股子恐惧:莫不是我穷尽一生所学的两仪剑法,竟然是错的?
陈尘这边一套剑诀使毕,瞧见何行深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何前辈,最后这两招‘颠倒阴阳’‘两仪归一’,使得可对?”
“我……”
何行深刚要说话,可胸中一阵气血翻涌,只觉得头晕目眩几欲跌倒。一旁坐着的全真教掌教真人冲静道长反应极快,一抬手便是一道精纯至正的真元灌入何行深的周身七大穴位。
这股真元一入体,何行深的状况顿时平复下来。他喘了几口气,目露颓败之色,久久才道:“陈少君,以剑理论,你这使得的确是两仪剑法。不过你这套两仪剑法的剑招,与老朽所学,更显巧妙,威力也远胜过本门的剑诀。至于最后这两招,本门剑谱中并无记载,但与其他剑招剑意、剑理契合得天衣无缝,确然是两仪剑法的剑招无疑。”
众人听他这般说辞,都惊得瞪大了眼睛。若说这陈尘的剑诀还要胜过何行深本门的剑诀,那到底算是谁偷谁的?好比考试抄答案,“被抄”的那个考了六十,“抄袭”那个反倒考了九十,这算哪门子的抄法?
何行深脾气虽大,但却是个耿直人物,所说发自肺腑,并无造作。陈尘听了,连忙起身行了一礼,解释道:“其实我这一套两仪剑法,的确也是出自贵派祖师何足道前辈之手,但这后来的传承的源流却有些不同。家师曾说,当年何足道前辈云游至会稽郡仙都山,曾与一位无名道人对弈,这彩头便是一门剑诀。后来何足道前辈推枰认输,便将这套两仪剑法赠与了那无名道人。家师所授的,便是无名道人所传的这一套两仪剑法。”
昆仑三圣乃是何足道的自号,说得是“琴圣”“棋圣”“剑圣”这三圣。何足道生前酷爱弈棋,至今昆仑山仍有此遗风。而且以昆仑派祖师传记而言,何足道这人风度脱俗,若说对弈之时以剑诀为赌注,这倒是合情合理。
何行深听了这番解释,顿时恍然大悟,不住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了,这最后两招‘颠倒阴阳’‘两仪归一’,施展难度绝大,非资质奇佳之人不能明悟其中的剑理,若贸然学以致用,非但无益,反而有害,想来是后人对此做了增删。若非陈少君点破,老朽这一生都见识不到真正的祖师绝学,做一辈子井底之蛙,何其可悲!”
他这么一圆话,陈尘连解释那两招来由的力气都省下了,不由得对这何长老生出些好感来。余者众人瞧着这一门兴师问罪的戏码,如今倒成了这般模样,只能面面相觑,默默不语。
“陈少君倒是讲的一嘴好故事。我丐帮千百年来可没有爱弈棋的帮主,那请问阁下这一手打狗棒法,又是从哪里学的?”丐帮净衣派长老卢三星“嘿嘿”一笑,道:“阁下一日使出七十多种不同门派的绝学,难不成要给我们这帮老家伙讲上七十多个故事吗?”
崆峒派掌门唐中闵也道:“何足道前辈酷爱弈棋,这事不假;可他与那无名道人对弈输了剑诀之事,又有哪一本书上记载了?这小子真真假假夹杂在一块儿,可见是个惯会扯谎的,何老兄,你可不要轻易上了他的当。此人是有几分歪才不假,或许是偷了你昆仑派的剑诀,自己稍加改动,用以混淆视听呢?各位,万勿被这小子骗了。”
唐中闵见众人犹自沉吟,面色一冷,胸中盘算了片刻,索性狠下一条心来,大喝一声道:“小子,就让本座看看你这‘七伤拳’的造诣!”
说着,他霍然起身,抬手便要出拳。陈尘见状,赶忙也站起身来后撤了一步,手呈指剑,随时准备反击。他心中怒道:这唐中闵如此咄咄逼人,堂堂一派掌门,脸都不要了吗?
便在这剑拔弩张的当口,只听得一个深沉而充满威压感的女声道:“唐中闵,你敢动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