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四合院。
淡薄的雾气已经散去,温和的冬日阳光重新照耀人间,消去一份寒气,添一丝暖意。
李卫东蹬着自行车,穿梭着充满年代感的大街小巷中。
去于大伯家,空着手总归是不好。
拐到朝阳菜市场,买了两挂猪大肠,又称了一斤雪白霜的柿饼。
于大伯家的大门没有锁上,李卫东站在门口喊了两声,没有人应声。
“咣当!”
踢开门,提溜着自行车便进了院子。
没走两步,就闻到后院传来阵阵的肉香。
好家伙,一大早炖肉,于大伯果然不是一般人。
进到后院,便看到一个黑乎乎的煤炉摆在廊檐下。
里面燃起熊熊火光,上面坐着锈迹斑斑的钢精锅。
肥腻的肉香夹杂在白色雾气中,从锅盖的缝隙中溜出来,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
于大伯和于胖子蹲在煤炉前,如同小孩般在斗嘴。
于大伯:“你这孩子真是傻,猪大肠就得生吃,煮熟了,就没那个骚味了!”
于胖子:“爹,我已经连着吃半个月生的了,打嗝都是猪粪味,你就让我一次吧!”
于大伯:“你呀伱呀,还是太年轻,缺乏品尝美食的心,只知道糟践好东西。”
两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李卫东过来。
“哎哎呀,卫东来了,你也真是的,怎么还带了礼物!”
于大伯目光瞬间着落在猪大肠上,快步奔过来,拎起猪大肠旋风般的冲进了屋里。
于胖子则先是一喜,神情旋即黯淡下去。
他站起拿来一副筷子递给李卫东。
“来,妹夫,尝尝味道咋样?”
李卫东看到翻滚的猪大肠依然挂着血丝,皱皱眉头,摆摆手:“我吃过饭来的,你自个享用。”
“那行,我就不让你了,反正吃一顿,少一顿!”
于胖子似乎心情不好,从屋里拎出一瓶酒,就着精钢锅就吃起来了。
一口猪大肠,一口酒,很快就干掉了大半锅猪大肠。
伸出筷子在锅里搅和半天,看到再也捞不出一根,他讪讪的放下筷子,长叹一口气。
李卫东摸出一根烟递给他:“胖子,几天不见,你这是咋了?”
于胖子扭头撇向正房,听到不断的‘吸溜’声,确定于大伯此时不会出来。
把筷子扔进锅里,塞上煤炉的盖子,拉着李卫东,扭头往厢房走去。
“走,这事儿不能让老爷子知道。”
掀开门帘儿,进了屋里。
于胖子扯亮昏黄的灯泡,划着火柴点上烟。
又拢着手给李卫东点上烟,嘴巴张了几张,没能说出话来。
这次栽大了,丢面啊!
他只能闲扯起来:“妹夫啊,这次捎回来什么了?需要我帮你出手吗?”
“迫击炮你能卖吗?”李卫东斜睨他。
“啊,你去兵工厂了啊!”于胖子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能给三线的同志送货,您也是拔尖了。”
李卫东摆摆手,道:“胖子,你可要想好了,倒腾物资可不像你揣点票在鸽市小打小闹,被抓到了抓到就是一辈子玩完。”
听闻这话,于胖子对李卫东更高看两眼。
这堂妹夫锋芒外露却又稳如泰山,是个干大事的人物。
钱挣了,你得有命话才行。
也许这次劫难,真的只有这个表妹夫能够解决。
于胖子站起身关好门,搬来一把小凳子坐在李卫东面前。
“堂妹夫,不瞒你说,最近我在鸽市栽了。
老何带着票券去鸽市的路上,遇到劫道的了。
两百多块的票券啊,全都被抢了。
那些票券大部分大都是我从同行手里周转的。
人家都追着我屁股后要账。
我现在去粮库扛粮食袋的心都有了,扛一顿给2分钱。”
于胖子声音越来越低,愤恨得抽出一根棍子在地上乱戳。
他想不明白,老何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揣了那么多票券在身上,还偏偏被人劫了。、
于胖子的遭遇,没有出乎李卫东的预料。
事实上,这也是他这次前来于家的目的。
昨儿下午,何雨水替王知新捎来了材料。
材料上详细记录了于胖子那几个小兄弟的资料。
其中,何威背着胖子做了不少手脚,早就有另立门户的心思,出事是早晚的。
资料之详尽,让李卫东对上面的掌控力,有了深刻的认识。
可以说,只要想调查,就连你晚上跟老婆说的悄悄话,都能查出来。
李卫东眼皮上挑,回想王知新送来的材料,问道:“老何的本名是不是叫何威,家住帽儿胡同,梳个汉奸头,身材消瘦,喜欢串半掩门子,说起话来女里女气的?”
“咦,你咋知道的?”于胖子此时眼眶已红了,颤声问。
他曾经介绍过这几个人,但当时都说的是绰号。
见于胖子的反应,李卫东对王知新送来的资料彻底相信了。
李卫东深吸一口烟,吐出大团烟雾:“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这个老何有问题。”
他大帅比的面颊隐藏在雾气后,让于胖子看不真切。
于胖子烟卷抽完在鞋底上怼灭,思忖许久,才压低声音说道:
“绝对不可能!
当年老何从乡下收鸡蛋倒到城里来卖,被片警抓了,是我找门路把他扒出来的。
后来他就一直跟着我干。
前年他老娘生病,也是我出钱找医生给他娘看的病。
再后来他的果儿也蹬了他,也是我找人给他出的气。
我对他那么好,他绝对不可能.”
于胖子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他想起了那些疑点,顿时再也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