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沈梨珠坐在铜镜前呆呆盯着指尖。
昨夜闷雷阵阵,原是她吵着说害怕,再加上两日前跌进湖里受了寒生病,脑子昏沉,硬央着阿兄哄她睡觉。
可、可夜半,她却做了场噩梦。
梦境最开始,是昨夜她入睡时的场景。
之后,中邪般,三年间,她接连死了三个未婚夫。
第一个,是她如今的未婚夫,钟家二郎钟寻,他是个书生,在成婚前失足掉进运河里,尸身捞上来时,已经腐烂发臭了;
第二个,是从长安来到江州游历的郡王,骑马的时候,摔下马摔死,死相相当可怖;
第三个,是她阿耶同窗的长子,身子不好,没熬过成婚那日便病死了。
连沈珩也在她定下第二门婚事前摔下了山崖,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不曾留下,在崖下,只寻到一块裹着沈珩衣物的断臂。
好不容易,等她走出伤痛觅得如意郎君、欢欢喜喜要出嫁时,又被太子抢婚了。
太子带兵毁了她的婚房,斩下她新婚夫婿的手。
更令人心惊的是,芙蓉帐暖,太子停在她跟前,红盖头挑开,她见到的,却是梦中已经死去的沈珩……
沈珩,一年前她从马场带回府的养兄,在梦中竟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
梦境中的后来,他将她关进太子府,还对她做那种虎狼之事!
梦醒时,沈梨珠吓懵了。
现在仔细回想,这场梦中的一切一切都显得无比荒诞。
且不说梦里沈珩如何能死而复生成为太子殿下。
单说在与她议亲的钟寻,钟家二月底纳采问名以后,原本过不了多久就要带聘礼来纳征的,只是钟家似出了事,忙得焦头烂额,纳征的日子,便往后延了许久,说要到五六月,方才来纳征。
可在梦里,钟家三月便上门纳征了。
昨夜,她偏是因这场毫无根据的噩梦害怕沈珩,蛮不讲理凶了沈珩。
在赶走沈珩前,她还失手打翻沈珩端给她的水杯,弄湿他的衣裳。
那时她有多害怕,现在便有多愧疚。
窗外雨声淅沥,这场雨从昨夜开始下,到现在都没停。
沈梨珠揉揉仍有些肿胀的额头,望向不远处的药炉。炉子里,是昨夜她睡前,沈珩熬下的祛寒汤。
她偏头对身后的婢女合秋道:“吩咐小厨房准备几样阿兄喜欢的糕点,等雨停了,咱们到阿兄院子里去。”
合秋点头应下,旋即又是一顿:“娘子,今儿一早,郎君似是被阿郎叫去书房了。也不知现下他人在哪处。”
沈梨珠愣了下:“阿耶?”
沈梨珠的阿耶沈岩廷在江州任刺史,平日事务繁忙,有时候忙起来,沈梨珠一连整月都见不到他人影。今日却还在府中。
合秋跟着道:“原本阿郎是要去州府的,可他出府时听见昨日的事,半路折返,连那串阿郎时常把玩的檀木佛珠都被摔……”
合秋话未说完,沈梨珠便猛地站起了身。
合秋愣了下。
却见沈梨珠急忙从桌上拿起簪子,一边挽发髻,一边往外走:“咱们到阿耶那去。”
——
除去沈岩廷,沈家世代从商,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沈府里亦是修得富丽堂皇,假山怪石、池馆水榭,叫人眼花缭乱。
从沈梨珠住的云栖苑到沈岩廷所住的主院,要穿过清溪院与一处花园。
即便走得再快,从云栖苑到主院,也得费上不少功夫。
等到主院时,沈梨珠身上那件桃红色的衣裳已经湿透了,乌发也被淋湿,发髻松松垮垮。
雨天路滑,一路上,若不是合秋眼疾手快,恐怕沈梨珠已经摔倒好几回了。
合秋跟在沈梨珠身后,心中清楚。
昨夜她守夜听见屋内茶杯杂碎的声响,她连忙赶进屋,瞧见的,便是娘子面上毫无血色、满头大汗,仿佛陷入梦魇般的模样,看郎君的眼神,就如同在看洪水猛兽。
合秋盯着沈梨珠沾满泥污的绣鞋看了又看。
她家娘子平日怕脏、最厌烦阿郎说教。
许是因昨夜的事自责,在得知沈珩在阿郎那儿以后,她家娘子连雨天穿的油靴都来不及换,急急忙忙往主院赶,走得又快又急。
眼瞧隔了三五步距离,合秋忙快步追上前。
沈梨珠着急。
沈珩被叫去书房,是因昨夜之事。
原本阿耶便与沈珩不对付,沈珩年幼时,阿耶就曾因一件小事就将沈珩扔去马场。
后来她将沈珩从马场带回来,阿耶仍是不喜欢沈珩、不喜欢沈珩与她走太近。
今日阿耶连他珍爱的檀木佛珠都摔了,不知会如何责罚沈珩。
沈珩性子又好,阿耶刁难,他只会一声不吭地认下。
况且昨夜之事,因她而起。
甚至昨晚最开始,沈珩并没有答应她,后来实在是因她缠得太紧,又见她病得厉害,他忧心下人照顾不周,思虑再三这才答应下来。
她已经足够愧疚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阿耶为难沈珩。
许是因着大雨,院里冷清得厉害,只有几个下人在廊上清扫。
快到书房,听见书房内传来难掩怒气的声音:
“梨珠当真是越发娇纵!”
“她胡闹也就罢了,沈珩竟也纵容她,随着她胡来!”
是她阿耶的声音。
沈梨珠脚步更快了几分。
接着是沈岩廷身边仆从周伯的声音:“许是娘子病糊涂了,这才失了分寸。”
沈岩廷:“都快成婚了,还像个小姑娘不知分寸。周坤前几日,不是说要带商船到湖州去?叫他带上沈珩,一道去湖州。”
沈梨珠脚步一慢,令她松口气的是,沈珩不在书房。
但,让沈珩去湖州?
沈梨珠心底蓦地一凉。
她阿耶在江州为官后,不再插手经商,没有兄弟姊妹,后来阿翁过世,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