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问道:
“荒野中到底有什么?”
奥斯曼狄斯说道:
“有你绝不想接触的东西,你可以称呼那些东西为【荒芜】,你可以将荒芜看成是某种污染源,如果被那东西破坏了身体,就会染上特别严重的荒芜病……荒芜病没得治,只能在日复一日的痛苦中等待消亡。”
新奇的信息……陈宴以前原本以为,荒芜仅仅是一些黑暗中的凶猛异生物,会对肉体造成伤害而已,他没想过荒芜会导致更多的麻烦。
奥斯曼狄斯并未陷入某种回忆,他明显看起来不想回答陈宴的问题:
“但凡关于荒野的事情,说起来都会很麻烦,因为荒野完全属于另一个世界……你甚至可以看成是另一个维度,在那个维度中,你所生存的现世中一切规则全部失效,你往日通过经历世事所建立起来的认知完全无法用来解释荒野中的种种现象。
我并非不想解释,而是即便解释了,你也听不懂……所以何必浪费唇舌?”
可有些东西是必须要问明白的。
“我在荒野中遇到了一张脸。”
陈宴说道:
“那张脸镶嵌在荒野那能够吞噬一切的地面上,表面看起来像是带着荆棘的干枯树皮,许许多多线缆链接到那张脸的眼睛里。”
陈宴始终观察着奥斯曼狄斯的神色,【白术】的瞳孔把奥斯曼狄斯每一帧的神色变化忠诚的记录下来。
“我尝试向下挖,并挖出一个空洞,我跳了进去,然后回到了原地。”
奥斯曼狄斯打断道:
“生命是残缺的,世界却是闭环的,因此生命无论如何无法超脱。”
嗯?这和我之前在那张脸所处位置的原地循环有什么关系?
陈宴不知所以,好在奥斯曼狄斯没有拒绝倾听的意思,陈宴因此得以继续说下去:
“我当时特别迷惘,因为内心的迷惘而导致恐惧丛生,又因为恐惧而心生愤怒。”
陈宴在此停顿,并解释道:
“我好像总是会因为恐惧而心生愤怒。”
奥斯曼狄斯解释道:
“这是人类内心的一种自我防御机制,按理说应该是自然演变的产物。”
陈宴立刻听懂了言下之意:按理说应该是自然演变,实际上是创世神……创世邪神的造物吗……
陈宴定了定神,说道:
“我把那些线缆切断了。”
【白术】的瞳孔明显捕捉到了奥斯曼狄斯眼神里的一丝错愕。
“切断了?那玩意儿也能被切断?”
陈宴眉头一沉:
“你知道那些线缆连接着什么。”
是肯定句。
奥斯曼狄斯没有否认,只是说道:
“我曾经见过那东西……在我离开循环的
我在荒野中数次寻觅过那张脸的存在,并通过那张脸触碰到了许多人——那张脸链接着无数个人。
【那些线缆来自于无数个人,最终链接至一个人的眼中】,在这奇特的景象中,眼睛其实并非仅仅作为一种器官,而更多则作为一种【象征】而存在——来自无数人的线缆最终进入一个人的【眼】中,这意味着这个人可能观察着无数人的一举一动。
【观察】的象征就太多了,也许象征着【学习】,也许象征着【监视】,也许象征着简简单单的【注视】。”
陈宴眼神震动:
“那张脸在观察。”
那张脸所“象征”的我,在观察。
“我”到底在干什么?
奥斯曼狄斯说道:
“是的,那张脸……其实就象征着【陈宴】这一身份的存在,在观察。
至于观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所谓“象征着【陈宴】这一身份的存在”,不就是我么?
至少在这一世代,不就是我么?
除了我还能是谁?
陈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总不可能是那些个冒牌货吧!
陈宴思忖道:
“观察……像游曳之眼那样观察吗?”
游曳之眼,赛博锡安所信仰的图腾,意为【神明之眼】,它所见亦为神明所见。
游曳之眼,也被称为【萨隆美尔】,意为【救世方舟】,陈宴曾亲自将它召唤。
游曳之眼,在赛博锡安被毁灭的时代之后,因某种未知原因成为了“外表看起来酷似鮟鱇目海鱼的存在”,现存于北方冰川之下的赛博锡安废墟,也即【桑克拉肯大坟墓】中,被拜伦维斯集团带回来一些存于拜伦维斯动物园的水族馆里,被称为【监视者】,将所见的一切记录在自己的遗传物质里。
游曳之眼的三种定义代表着三种几乎完全不同的事物,前两种都诞生于赛博锡安世代,而后一种则并非赛博锡安世代的造物。
按照奥斯曼狄斯的说法,【游曳之眼】几乎和【荒野中长满了倒刺的【陈宴】的脸】拥有极其相似的性质,所以陈宴才有此问。
奥斯曼狄斯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
“是的,如你所想,如今那化作【监视者】的【游曳之眼】,便是后世的某一个世代对荒野中那张脸的拙劣模仿。
那个世代……不知是哪一个世代,他们同样在文明发展到了一定程度时,触及到了世界的本质。
【游曳之眼】便是他们对世界本质研究的一个失败例子,他们尝试对其进行模仿,然后失败了。
他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那张脸不仅仅是在观察和记录而已。
而他们制造出的【游曳之眼】,只是用顽强的生命力去进行机械的观察和记录。
本质上是很愚蠢的东西。”
奥斯曼狄斯的经历足以让他对一切做出准确的判断,并拥有进行无情嘲讽的充分资格。
“他们的失败是宝贵的,那足以证明:
世界在以某个方式观察着每一个人,但世界的观察绝不仅仅只是【记录】而已。”
仅仅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