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热间,眼前画面来回变换,终明白不过是大梦一场。
“美人何时歇的?”
晏长曜正立在她床前,虽着常服,亦难掩威慑之气,冷冷吐出一句话来。
拨雪不禁缩了缩脖子,战战兢兢道:
“奴,奴婢也不知,美人进了寝殿便合了门,并未喊人来侍候。”
“你退下吧。”
他只轻叹一声,坐在床边,转头问照料她的太医道:
“灯竹,她可有大碍?”
荀灯竹将打湿的帕子置于她额上,回道:
“你自己摸摸,都烧成这般模样,怎也无人早些通报?瞧她睡得混沌,怕是已难受许久。你也是,她落了水,便就该传太医了,你竟这般不管不顾。若非你今夜亲自来瞧一瞧,拖到明日,怕已成了傻子。”
他撇过头去:“她又未对朕言不舒坦。”
片刻,又嘴硬补充道:
“军中之人哪有这般脆弱,宫妃也没这么傻的,病了自个儿都不知道,还要别人替她操心。”
荀灯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那你这深夜找我来做什么?区区高烧而已,太医院哪个医官治不了?更何况她是宫妃,你请个女医来,岂不是更妥当。”
晏长曜坐在一旁盯着她,凉凉道:
“若宫中医官朕皆信得过,朕又何须非叫你,朕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只是个寻常高烧,没人会害她。你以为她与你一般,处处树敌吗?”
他挑了挑眉:“她确如朕一般。”
老医官又翻了个白眼,收拾起药箱,丢给他一个方子:
“让宫人照这方子熬药,待她能吞咽时,喂她喝下,守着直到退烧为止。”
他捏着那张方子,望了望床上又缩成一团的她。
殿门开合,带进一阵凉风,吹起他半散的青丝,亦掩住了他若有所思的眼眸。
柳烟浔半梦半醒间,觉着有酸苦的液体自口中强行灌入,她被这味道熏得恶心,蹙紧了眉头,悠悠转醒。
只见晏长曜如梦中一般,正坐在床前,冷眼瞧着她,一只手捏开她的唇,另一只手将青瓷勺中的墨色药汁往她嘴里灌。
拨雪怯怯地杵在一旁,端着一大碗药。
她觉得背后莫名冒出一缕寒意,试图将脑袋的控制权自他手中夺出,他反倒加大了手劲儿。
“别动。”
她想说话,反被药呛了两声,侧着身子咳了起来,平复了半晌,蹙眉道:
“你弄疼妾了,哪有你这般喂药的。”
他闻言冷笑一声:
“哪有你这般盯人的?你说你随着张美人瞧瞧,瞧着瞧着,便瞧进了池子里?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这就是你为朕做的事?”
“不就是起了些争执吗?陛下何必动怒。”
她又往里缩了缩,试图离晏长曜远些。
晏长曜见她转醒,索性不再喂药,自拨雪手中端过药碗递与她。
“直接喝了吧,喝罢让你的丫头出去,朕有话要问你。”
“你懂不懂怜香惜玉”这几个字就卡在她唇边,她想了想,终是咽了下去,接过他手中的药盏一饮而尽,将空盏递给拨雪道:
“下回熬药少放些水,一口饮了,就不必苦这么久了。”
“是,美人!奴婢告退!”
拨雪如临大赦,逃似的出了寝殿。
“你既知晓长痛不如短痛,怎么就不能理解朕的苦痛呢?”
晏长曜往她那处挪了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