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晏长舒垂眸藐视着眼前的醉鬼,朝一旁的随从嘱咐道:“元献,他管不住自己的右手,折了重新长吧。”
“是。”
众人还未反应,只听“咔擦”一声,那人的手便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弧度耷拉着,再也直不起来。
“你......”
柳烟浔心中五味杂陈,刚想开口,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双眸子即刻从幽冷变得清隽,轻轻抚平她衣裳被那醉鬼拉扯出的褶皱,不见一丝愠怒道:“我帮你料理干净了。”
醉鬼在一旁呲牙咧嘴骂骂咧咧,他通通视而不见,独留那个叫元献的随从与他周旋,牵着她径直去了雅间。
台上还未至开演的时辰,雅间中隔音甚好,二人又无话,于是陷入了一片静寂。
她与他呆在一处,将近三年,还是头一次见他露出了这般偏执的另一面,一时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惹他不悦。
于是干脆倚着窗,心不在焉地盯着空荡荡的舞台。
柳烟浔不知道的是,她趴在窗前发呆,而他就端坐在身后,眼睛一瞬不眨地死死盯着她,仿佛含着碎冰,唇角却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眉宇间溢出些玩味,似是在凝视着自己的囊中之物。
他日日陪在她身边,即便如此,仍是抵不过那人的一个背影吗?
无人知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即便她此时回头来看,能见到的,定是他一如往昔的温柔笑意。
他自小在家法严苛的环境中生长,又经历过一段众星捧月跌至人人可欺的时光,首先精通的,便是喜怒不形于色,惯给自己戴上一个与人交往的假面。
舞乐何时开始的,他没留意,只看着眼中的女子时而蹙眉,时而惊艳,时而疑惑,时而赞叹。
而后恍然发觉,她虽已为他变了许多,可她与生俱来的,他最为欣赏的那份生动,仍始终存在。
台下人纷纷离散,她回过头来道:“看完了。”
“感想如何?”他敛了目光,柔声问。
她看的时候兴致勃勃,如今终了,却觉得心中有些空泛。
“唔......不过如此。”
“说说看。”
她眸中流露出些惋惜:“舞乐技巧嘛......自然是没得说的。只是我觉得......换谁来都可以。”
“哦?”
“嗯,对。”她笃定道,“正如你所言,人人皆是讨好媚上之姿态,所以只消勤加练习,换谁来都可以。”
“我先前观察了许久。在演奏前,台上的三人,一个内敛,一个活泼,还有一个,脾气有些暴躁,指着对她姐妹拉拉扯扯的男人叫骂。可演奏时,却都失了各人的气质,仿佛......仿佛变成了皮影戏。她们就是那皮影,台下那些审视她们的男子,就是操纵的那些隐线。”
她走至他身前,认真地望着他:“……王爷,我还是不敢苟同你今日的说辞。所谓琴心,当是将心中所想融于曲中,奏给天地听,自有知音来和,不必刻意迎合。”
真是天真。他心想。
他轻笑两声:“那是她们琴艺不精。看来,我就不该费事,带你来此处走一遭。”
他起身,再次牵起她。
“走,回别院,我为你奏一曲。”
他带着她回到小院的琴室,顺手点燃一旁的线香,坐在一张新取来的七弦琴前,笑道:
“我来取悦一番阿浔,可好?”
她垂眼静静瞧着他,见他盘膝而坐,宛如白玉的指节放于弦上,青丝白袍,桐木梅香。
他隔着飘渺的香雾,仿若谪仙。
“坐吧。”
他未抬眸,奏响第一声弦音。
她凝着他,顺势坐在一旁的莞席上,随着古琴起音,心弦随之一震。
琴音不同笛声悠扬,也不似琵琶清越,更多的是在沉吟。
她全神贯注倾听着,仿佛被吸入琴音之中。
蓦然想起曾经她动弹不得的那段时光,一个个昏暗的夜晚,他把她圈在怀中,在她耳旁的柔声低语。
她的脸渐渐有些烧热,下意识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旖旎暧昧的画面从脑中甩开。
晏长舒头也未抬,好似从未留意到她的变化,却又似早已预知她心中会浮现出的画面,随之而来的,是越发密集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