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寒凉,细雨蒙蒙。
常辛拎着菜篮回到隐古,才刚敲开门,玄耳就迫不及待接过了篮子,可下一刻,他就满脸失望道:“你没给我买大骨头啊。”
常辛正在收伞,闻言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不买,今日去得不巧,那位程娘子没出摊,听隔壁老板说是生病了。”
玄耳还是不高兴,“那你买别人家的啊。”常辛又解释道:“我本来是想买的,可身上的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偷走了,我想着程娘子好说话,和她赊个账应该不成问题,可偏巧她病了,其他老板又不愿意赊给我,我就只好回来了。”
玄耳很生气,“你笨死了,买个菜都能丢钱。”常辛自知理亏,不敢反驳,于是诚恳道歉道:“是我的错,可我真的不知道钱是什么时候丢的,明明我买胡饼的时候都还在。”
玄耳生气地“哼”了一声,将篮子重重塞回他怀里,转身就往后院跑去,“不要你买了,我自己去买!”
望着他气冲冲的背影,常辛不由叹气。
这两个多月相处下来,他对玄耳的性子也算了解了些,玄耳心性单纯,像个孩子,虽然好忽悠,但是也很容易生气,尤其是吃不到骨头的时候,回来路上他就知道,自己这顿骂挨定了。
玄耳抓着钱跑出来的时候,他刚走上长廊。玄耳路过他身边,从他手里把篮子抢走,将里面的东西全掏出来一股脑塞回他怀里,又拎着篮子跑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生气吼道:“再也不让你给我买骨头了!你这个笨蛋!”
常辛呆呆站在原地,一阵冷风吹过,他忍不住抱紧东西再次叹了口气。
真是让人发愁啊。
刚来到厨房把东西放下,常辛出门就遇到了兰隐。
她瞟了常辛一眼,径自走进去取了个胡饼,出来时又随口问道:“玄耳呢?”
常辛将事情讲了一遍,听完后她也忍不住叹气,“罢了,随他去吧。你下午买菜的时候给我带些坊间传奇回来,再看看有没有卖花的,买几枝花插瓶。”
常辛刚要答应,她忽然又道:“算了,不用买花了,也好久没带玄耳出去玩了,过几天咱们去郊外踏青,顺道折些回来吧。”
常辛应下后,她便咬着胡饼转身回了房间,嘴里还在自言自语,“最近怎么没人来找我了,这日子过得可真是无趣……”
常辛深以为然,望着几块菜地又琢磨起了买种子的事情。
再过半个月,天气应该就转暖了,要不要再养些小鸡兔子什么的呢?
这样想着,常辛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碧绿的菜地里,叽叽喳喳的小鸡满地乱跑,留下一地鸡屎;成窝的兔子冲出笼子,将菜地啃得七零八碎,兰隐靠在门边面色铁青地盯着他,满脸都是森森杀意。
他忍不住一个寒颤,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算了,还是就安心种种地吧……
走到前院时,常辛望着波光粼粼的池塘,又开始琢磨着能不能跟兰隐商量商量,在池子里养些鱼,不过玄耳好像不太喜欢吃鱼,他嫌鱼刺多,不如肉骨头好吃。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晃眼却看到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他瞬间心神一凛,仔细看去,却见左廊那扇门正在无声开启,一阵金光闪过后,门后走出一老一少两道身影。
老人穿着一身红黄相间的长袍,手里拿根拐杖,慈眉善目,须发全白,一身仙风道骨;小童身着红袄,眉心一点朱砂痣,脸颊酡红,长得十分圆润可爱,但他看起来十分丧气,垂头耷脑地抱着个包裹跟在老人身后。
两人出来后,木门又无声合上。他们径直去到玄耳屋前敲了敲门,见没人应,老人似乎有些惊讶。
他左右张望了下,见常辛正站在回廊下呆呆望着他们,于是笑眯眯冲他招手道:“小兄弟,过来过来。”
常辛见他一脸慈祥,看起来不像是恶人,于是依言走上前去,就听他笑眯眯问道:“你是隐古的人吗?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常辛老实回道:“我是刚来的仆人,负责看门和干些杂活。”
老人一听顿时笑了,“那太好了,小兄弟,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月下老人前来拜谒神王大人。”
神王大人?说的应该是兰隐吧?她竟然是位神?神王又是什么?他怎么从未听过?
常辛心中奇怪,但记起初来时兰隐的嘱咐,他也不敢多问,恭恭敬敬将人请到会客厅后,他便去了后院敲门。
兰隐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房门打开,她的神色倦怠,似乎十分困倦,在听到常辛的来意后,她有些意外,“月下老人?他来做什么?”
她回房拿了条白底绣红牡丹的蛟绡披帛,又转身掩上了房门。
“你给他们奉茶了吗?”
常辛这才想起来,一时不由大窘,“我忘记了……”
这两人是他来隐古后接待的第一批客人,又因为老人之言他心有疑惑,一时失神竟忘了最基本的待客之道。
兰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边往外走去一边道:“那就现在去吧,茶叶放在哪知道的吧?”
“知道。”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后,常辛走进厨房准备泡茶。他四下张望了一圈,见灶上炖着羊汤,案板上放着剁了一半的蒜泥,显然就在前不久,这里还有人在做饭,但他进来后,人却不见了。
他虽然十分好奇,却也没再过多停留,迅速泡好茶往会客厅端去,才刚进去就听到老人一声叹息,“……我这小童年幼无知,闯下大祸,老朽实在没办法,这才带他前来,希望他留在人间的这段时日,大人能帮忙看顾一二。”
常辛低头上前奉了茶,见兰隐没让他离开,便大着胆子侍立在一旁,想要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老人的话后,兰隐问道:“你的意思是让他在隐古暂住一段时日?”
老人连忙笑道:“正是,小童懵懂,将他独自留在人间老朽实在不放心,可老朽事务繁忙,在人间又没有熟识之人,这才想着将他托付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