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辛又询问兰隐为何不能多留杜云娘几日,兰隐神色古怪道:“我觉得她也想留在这里,但是隐古不能养那么多闲人,她留下我就得每日给她点香,太麻烦了。”
常辛噎了下,“其实,也可以不点香的吧?”
兰隐果断道:“不行,那不是待客之道,我还是很知礼的。”
常辛:……
这天晚上,常辛直守到深夜才听到外面传来隐约的敲门声。
常辛屏息凝神仔细听了好一会儿,确认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这才整顿衣冠打算去接待这对特殊的客人。
然而还没等他打开门,那敲门声已在他房外响起,还伴随着范无咎暴躁的问询声,“里面的人类,今天那只看门狗怎么不在?他去哪里了?”
常辛顿时呼吸一滞,强压在心底的惧意再次涌出,一时间,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两位鬼差大人,玄耳他……有些事,出城去了,还需些时日才能回来呢。”
“原来如此,那你能不能进去向神王大人通传一声,就说我兄弟二人到了?”谢必安客气道。
常辛深吸口气,鼓起勇气一把拉开房门,就见门外正并排站着一黑一白两只鬼。
白鬼又高又瘦,面白而带笑,长发披散,头顶戴着高高的帽子,帽子上写着四个大字:“一见生财”。
黑鬼又矮又胖,面黑而凶煞,他同样散着黑发,头顶高帽上书“天下太平”。
他们手中都抱着一根哭丧棒,臂上挽着锁链,走动起来发出嚓嚓的声响,但不知为何,刚才他们过来时,常辛并没听到半点动静。
见他开门,两鬼目光齐齐落到他身上,发出高低长短不一的惊叹声。
“此人当真生得甚好!”
“此人看起来面目温和,比那看门狗要顺眼些。”
常辛本来还在紧张,但真见到两鬼后,反而又平静了下来。
他恭敬地朝二鬼行礼,“两位大人总算来了,小人这就去通报。”
说着,他就想绕过两鬼往后院去,可白无常哭丧棒一横,将他拦在原地。
“不急,不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常辛,艰辛的辛。”他老实道。
谢必安眼珠一转,笑盈盈道:“常辛小兄弟,你在这隐古也待了不少日子了,觉得神王大人如何?”
常辛的目光正被他臂上那道锁链吸引,闻言下意识道:“兰隐很好,待人很好,也从不苛待仆人,是位宅心仁厚的主家。”
一听这话,两只鬼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他们对视一眼,依旧是谢必安笑眯眯开口道:“看来小兄弟颇得神王喜爱,既如此,你待会儿能不能替我们兄弟俩求求情?我们今日遇到些麻烦事,耽搁之下来迟了,小兄弟应该能体谅我们的,对吧?”
常辛想说他当然能体谅,但兰隐体不体谅就不知道了。
可不知为何,他一抬头对上白无常那张笑脸,就觉得心底一阵凉意,于是不自觉点头道:“自然,自然。”
两鬼这才满意,跟在他后面往后院方向飘去。
他们停在屋外,常辛独自上去敲门。
听到两鬼到了,兰隐将门打开,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进来吧。”
她语气冷淡,黑白无常都有些忐忑,路过常辛身边时,谢必安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他瞬间会意,连忙点头。
然而就在他想跟着进去时,兰隐却横了他一眼,“回屋待着去。”
他脚步一顿,颇为同情地看了眼两道鬼影,听话地退出去了。
这不是他不帮忙,是实在没有帮忙的机会,希望一会儿两位鬼差大人不要把受的气撒到他身上……
黑白无常这一停留就将近半个时辰,常辛等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听到外面有动静,出门一看,却是垂头丧气的两兄弟。
一时间,他不禁想要出口安慰,“两位——”谁料一听到他的声音,两人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迅速钻进门里没影了。
常辛微张着嘴,愣愣盯着木门,直到兰隐的声音忽然从廊下传来,“别看了。”
他转过头去,就见兰隐正靠在廊柱上目光莫测地望着他,嘴里哼道:“我跟他们说,再敢跟你搭话,撺掇你来求情,我就把他们丢忘川河里喂鱼。”
常辛大为惊奇,“你怎么知道他们让我求情了?”
兰隐冷笑一声没有回答,转头径自往后院去了。
一阵凉风从水面吹过,送来阿淮怯怯的声音,“常公子,是我告诉阿隐的,我见那两个鬼差胁迫你求情,所以偷偷给阿隐传了信。”
常辛这才恍然,一时又有些感动,“多谢阿淮姑娘。”
阿淮羞涩道:“不必言谢,常公子是好人,可不能被他们欺负了去。”
常辛再次道谢,见天色太晚,困意也袭上心头,于是同阿淮告别后就自去睡觉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后,周少府亲自上门,送来一份整理好的名册。
“在下已经校对过了,绝对没有差错。在下公务在身,就不多停留了,这名册还要劳烦常兄弟代为交付,回头兰姑娘若是还有什么疑惑之处,常兄弟可来县衙寻在下。”
周少府似乎真的很忙,将名册交给常辛后就匆匆离开了。
常辛带着名册来到后院,正好兰隐吃完午饭后没有回房,此时正颇有闲情地亲自在给菜地浇水。
他将名册呈上后,兰隐放下木勺回到石桌边坐下,当即翻看起来。
看了一会儿后,她忽然招呼常辛,“你也一起来看看,这些记录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常辛依言走过去,兰隐将名册摊放在他面前。
这份名册整理得很清晰,按照兰隐的要求,不仅标注了死者的姓名、性别、年龄等基本信息,还详细记录了其死因。
在这数十桩命案里,只有近两成同朱勇、杜云娘一样,是撞死在桥上,其余大部分是跳桥或因各种各样的意外横死,余下少部分有的是凶杀,有的是住得离仇郎桥近,被纸人误找出来的无关紧要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