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仇冬辗转难眠,天将明时,她才终于下定决心,顶着两只乌黑的眼睛摸向山上。
近日没有下雪,先前的雪也早已融化,山路还算好走,但天气实在严寒,她才爬到半山,人就快冻僵了。
她朝手上哈了几口气,咬咬牙继续往上爬。
这么冷的天,小妖们应该不会出来了,但她还是想到山上来,哪怕自己安静地待一会儿也好。
天色大亮时,她终于来到山顶。
四周绿意消散大半,只有零星草木依然在凛冬里艰难生存。
她找了个背风的地方,靠在树上望着山脚下的村庄发呆。
明明村子就在那里,可不知为何,她的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
“真冷啊。”
脚边的枯叶打着转飞远,她浑身一颤,忍不住抱紧自己喃喃道。
“是啊,真冷啊。”
十分突兀的,不远处响起一道回声。
她愣了下,没敢转头,好半晌才低声问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灰兔跳到近前蹭了蹭她,声音带笑道:“我每天都在这里看你,你过桥的时候,这里就能看见。”
仇冬闻言朝山下望去,可距离太远,她只隐约见到一道桥形,旁的什么也看不清。
“对不起。”莫名的,她心里有些愧疚,“我都没有闲暇来找你说话,每日让你空等。”
灰兔蹲坐在地上,耳朵从她手背上蹭过,毛茸茸的,有些发痒。
“没关系呀,现在冬天,大家都怕冷,你们人类不长厚厚的毛,也没有羽毛,肯定更怕冷,你不用到山上来,我能瞧见你就好。”
“你怎么不去过冬?”仇冬心里有些暖意,柔声问道:“兔子需要冬眠吗?”
灰兔否认道:“不用呀,我们怕热,倒是没那么怕冷。”
仇冬“嗯”了声,又不知想到什么,一时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见此,灰兔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开心。”
仇冬想了想,将事情原原本本对她说了,她听后气得耳朵直抖,“那县长怎么能这样?抢你的功劳,还要强迫你和他交媾(gou4),他可真是个大恶人!”
仇冬被她的用词惊住了,嘴唇张张合合,好半晌才艰难道:“这……这话不能就这么说出来……”
灰兔虚心求教,“什么话?”
仇冬欲言又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半晌后只能颓然道:“没事了。”
灰兔还在生气,“不行,你不能和他交——”仇冬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慌忙转移话题,“就……就只有你出来了吗?他们呢?”
灰兔挣脱她的手,抱怨道:“你做什么打断我?我还没说完呢。他们啊?他们都没来,不过他们让我盯着些,若是有什么事,就回去传信。”
仇冬见她不再提交媾之事,心中松了口气,连忙顺着她的话说道:“那你岂不是很辛苦?”
灰兔摇摇头,“不会呀,我觉得能出来走走挺好的,不过这天确实越来越冷了,唉……真是让兔忧心。”
说完见仇冬不自觉又开始发呆,她想了想,安慰道:“你别怕,只要你不同意,那什么县官应该不能直接抢人吧?”
仇冬叹了口气,勉强笑道:“我没怕,就是有些烦心……”
灰兔想了想,“那我给你讲讲近日山里的事吧,我记得你最喜欢听这些了,等听我讲完,你就不会再烦心了。”
仇冬目光温柔地望着她,含笑点头。
灰兔缩起四只脚,将自己蜷成一团卧在她旁边,开始讲述山中的趣事。
往日这个时候,仇冬都听得十分入迷,可这次不知为何,她总是静不下心来。
灰兔讲了许久,她却一句没听进去,只是愣愣望着虚空发呆。
到后面就连灰兔都察觉出不对劲,她的声音也一点点弱下来,直至彻底噤声。
“这世上既有妖,人定也有来生吧?”不知安静了多久,仇冬忽然轻声问道。
灰兔吓了一跳,连忙伸爪扒拉她,“喂,你在说什么胡话?怪吓兔子的,人死了魂魄就会入地府,等喝过孟婆汤,就什么都不记得啦,连我也不记得啦!我不许你死!”
仇冬回过神来,不由笑道:“你别多想,我就随口一问,没其他意思。”
说着,她又有些怅然道:“只是觉得,若有来生,或许就不用活得如此……”
她顿住,许久都没再继续说下去。
灰兔有些不知所措,想想后站起来抱住她的胳膊,将头搭在她臂弯处哄道:“听说你们人类难过的时候喜欢抱在一起,我现在抱抱你,你就别不开心啦。”
仇冬哭笑不得,“你从哪里听说的?”
它歪了歪头,“黑鸟告诉我的,它以前时常飞出去看人,后来有一次差点被人打下去,从那以后它就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人前飞了。”
仇冬看着她那张认真的兔脸,心下感动不已,“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
兔子听了很是开心,“这招可真管用,我以后会经常抱抱你的。”
仇冬也不禁笑了起来。
一人一兔又闲话片刻后,仇冬看看天色,对灰兔道:“不早了,我该回去啦。”
灰兔有些不舍,“又要走了吗?”
仇冬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笑道:“是呀,被他们发现我不在就不好了。”
灰兔愣了愣,忽然别扭地跳开两步,“你……干嘛摸我头?”
仇冬张了张嘴,还没答话,她却已经转身跑走,“哎呀你这人类真讨厌!不和你说话了!我先走啦!”
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仇冬只觉哭笑不得。
她这是害羞了?还真是头一回见呢。
县长没说要仇冬多久给答复,她也权当作事情没发生,只将日子照常过下去,可每每见到村中受冻之人,她都觉得心里难受。
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张子实劝她:“你不必思虑太多,冬天总会过去的,等到来年开春,日子就好了。”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