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时,玄耳还在生气,兰隐见后询问原因,常辛便将午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兰隐听后神色古怪,似是想笑,但看看玄耳后,她又忍住了。
思索片刻后,她对玄耳道:“别生气了,我相信你可以回来找我们。”
“真的吗真的吗?”玄耳顿时喜笑颜开,“还是主人对我好!”说着,他又瞪了常辛一眼。
常辛有些无奈,明明下午他也在门外说过类似的话,但是玄耳没有理他。
这时,兰隐却又继续笑道:“不过拖着尸体回来就不必了……都发臭了,还是丢了吧,带回来容易招苍蝇。”
常辛刚夹了一片蒸肉,闻言不由冷汗,再看向碗里的肉时突然就没那么香了。
玄耳却认真考虑道:“主人说得有理,那味道确实不好闻,到时候一堆苍蝇绕着飞,也不太好走路——”
常辛忍不下去了,转移话题道:“说起来,那小姐对恋人真是情深似海啊,生魂竟能奔赴千里去寻他。”
兰隐笑道:“无论人还是妖灵,情感都是很有力量的,很多时候强烈的情感可以冲破壁障,产生奇迹,但那毕竟只是少数,所以才会被世人称道,奉为传奇。”
常辛深感赞同。
玄耳听后陷入了沉思。
就在快要吃完饭时,玄耳忽然坚定道:“我决定了,我要出城去!”
此话一出,兰隐和常辛都惊讶地看向他。
“你出城做什么去?”兰隐问道。
玄耳满脸认真,“我出城去试试,能不能靠我对主人强烈而深厚的感情让我的魂魄飞回来!”
兰隐:……
常辛:……
半晌后,兰隐缓缓道:“这倒也不必……”
常辛也劝道:“好端端的,实在没必要做这种事……”
可玄耳却很坚决,“你们不用劝我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发!”
说着,他丢下碗筷就往外跑,常辛连阻拦都来不及。
他无助地看向兰隐,兰隐叹了口气,“随他吧,等折腾一段时日发现没用,他自己就回来了。”
常辛也没其他办法,只好听之任之。
这天晚上,玄耳出城去了,而花花依旧没回来。
第二天一早,常辛打开门,就见花花正卧在房顶上,见到他后笑着招呼道:“常公子,早啊!”他应了一声,又想起头天早上的事,不由好奇询问。
花花解释道:“他是个游方僧人,在妙法寺挂单,他对城中的妖灵都很友好,看到我们还会打招呼呢!”
常辛这才明白昨日花花为何会同他那么亲近。
午饭时,花花叼了块肉又离开了,“我去找小伙伴玩啦!”
吃过午饭,常辛继续看昨天的传奇,还没看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
他连忙放下书本去开门,却见门外站着一名年轻的缁衣僧人,他眉目温和,气质可亲,看到常辛的脸后也没像其他人一样露出什么异样神色,而是缓声道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施主有礼。”
常辛连忙还礼,“大师有何贵干?”
僧人应道:“贫僧听县里的猫妖说起,这里住了位神通广大的施主,贫僧此来,是有一事相求。”
常辛听后连忙将他迎进门,“大师请进来等候,我这就去告诉主人。”
他将僧人迎到会客厅,又奉了茶,这才去敲兰隐的门。
兰隐听后有些意外,“僧人?这倒是不常见。”
她略微整理了下妆容,这才去往会客厅。
僧人见到她,起身见了礼。
她双手合十一边还礼一边笑问道:“不知大师登门,所为何事?”
僧人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悲伤,“贫僧是为一棵梧桐而来。”
兰隐有些意外,请他坐下细说,常辛心中好奇,便站在兰隐身后旁听。
原来,僧人法号净石,是一名行脚僧,他从十余岁起就离开本寺,云游四方,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和妖鬼,也见识过红尘百态。
他生性良善,无论是对人还是妖鬼都有一颗慈悲之心,每每见到他们处于困境之中,他都会施以援手,这次也不例外。
上个月,他在城中见到一只刚生出灵智不久的小妖,是棵梧桐树。
这棵梧桐长在路边的灯柱下,每日与那盏灯笼里的烛灵相伴。
灯笼只偶尔会在夜间被点亮,烛灵也只会在夜间出现,每当夜幕降临,就是梧桐最期待的时刻。
每次烛灵出现,梧桐都会跟它说起白天在街上的所见所闻,同它讲自己见到过的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妖鬼,以及他们之间发生的趣事。
烛灵出没于夜晚,晚上行人很少,它从未见过那样热闹的景象,每每听梧桐说起,它都十分向往。
梧桐见了有些难过,但它没什么相熟的妖鬼,也无法将灯点燃,更何况点燃灯笼会消耗烛灵的生命,相较之下,它宁愿每次都由自己将这些事讲给烛灵听,这样它就能活得更久些。
可尽管如此,随着灯笼一次次被点亮,烛灵的生命还是以缓慢的速度一点点流逝。
它们上次相见时,烛灵告诉它,自己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烛灵说这话时很难过,它知道自己的生命短暂,可它与梧桐从夏天相伴到秋天,它们之间早已产生了深厚的感情,眼下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它最舍不得的就是梧桐。
偏这时候已是深秋,梧桐的叶子早就开始枯萎凋落,等过些时候入了冬,最后一片枯叶落下时,它就会陷入沉睡,直到来年春天才会醒来。
可那时候烛灵怕是早已经消失,换句话说,它们如今的每次相见,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正因为彼此心里都清楚这一点,每次灯笼再被点燃时,梧桐都觉得很难过。
它问烛灵可有什么心愿,烛灵想了很久,最后却只告诉它:“我没什么心愿,只是很舍不得你,如果能一直陪着你就好了。”
可它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烛灵一生的宿命就是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