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一个初夏的晚上,林璃决定离家出走。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期中考试的成绩不理想,尤其是自己擅长的数学也考的一塌糊涂,全是粗心计算犯的小错。
小错累积成大错,小情绪积攒后决堤。
父母,也不会因为粗心就理解她。
一如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没有人会因为她一个渺小的初中生,就对她心生怜悯。
林璃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家里没有人。空荡荡的,黑漆漆的,连一盏灯都没打开。
好像突然走到一个绝境。
情绪一拥而至。
她站在一片灰蒙蒙的空气里,低低的哭了出来。心里的委屈,不甘和复杂的难过,难以克制的涌上,把她的心绪全部困在这个巨大囚笼中。
她决定走。
外面天宽地阔,她走了很久,才在一条小路的长椅边坐下。初夏的夜晚,风仍有些凉,周围的人并不多,但路灯足够长亮,亮得她几乎看不清脚下的碎草。
她关上手机,看着路边的人来人往,就这么呆呆的坐了好一阵。
“林璃?”
是顾承屹先发现的她。
林璃抬头,不知是不是小女生的自尊心作祟,倔强的应了一声,便不再接话。
顾承屹是受林珩的托付,才来找的她。他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斜挎包把他宽敞的T恤勾出了一些褶皱。凌厉的发丝上有一点薄薄的汗,站在路灯光下,高高的身材影子拉的很长。
他其实是很帅的,她记得那天她在医务室睁开眼的时候,那一双真挚却带着内疚的星眸。而也是不久之后,才从同学那里知道,顾承屹可是他们学校的校草之一。
只是她好像没怎么仔细看过。
“你哥说联系不上你。”
林璃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又低头看着脚边不知名的杂草,不说话。
顾承屹似乎是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看了看天色,揶揄了一句,“这么晚不回家,你还挺有爱心。”
?
见她终于有了一点反应,顾承屹这才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喂蚊子。”
林璃白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强忍着情绪抹了抹眼角的泪。
“谁欺负你了吗?”
她摇了摇头。又踢开脚底的杂草,然后看着顾承屹在她身边的长椅坐下。
轰然的,微弱的热浪占据在她身边,带着一点清爽的少年气息。
两个人相隔不远,但却是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
顾承屹也没说话,只是安然的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灯火。
他向来话不多,也不爱管闲事。
如果她不是林璃的话。
不是那个被他弄伤之后,留下了一个长长的伤疤的小姑娘。
夜蝉逐渐有些聒噪,刻板的鸣叫也时近时远。草丛里时而有些不知名的小虫,窸窸窣窣的闹着。两个人就坐在那里,各有各的心事。
林璃看似无家可归。
顾承屹看似有家可归。
或许是这阵沉默安静得太长,过了很久,他转过头,“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
都一个月了,还疼什么。
如果是以往的她,一定要这么开怼了。
可她今天着实没有力气来跟他斗气,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草丛被风吹出一道道褶皱。
“为什么哭。”顾承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沉沉,看着远处的行人。
“没考好。”林璃低下头,她知道没考好是自己的原因,无从责难。可是委屈,她就是觉得委屈,和浓烈的不甘心。
顾承屹鼻息里轻哼一声,像是看一出默剧终于到了最搞笑的部分,“那你以后可能会哭很多次。”
他的声音很温柔,可言语之间的刻薄却依稀可见。
林璃立刻就止住了眼泪。
她知道顾承屹成绩好,也知道他已经提前被东大录取。可少女的心事就这么奇怪,她虽然成绩没那么好,可她也不想被旁边这个人看扁。
“你想回家吗?”
“……”
“不然,我哄哄你?”
林璃也不知怎么的,偏要跟她置气似的,“好。”
“可是——”顾承屹眼尾勾起一个清淡的疑惑,收敛了脸上的情绪,悠悠道,“你喜欢什么。”
“花。”
林璃不喜欢花,她只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反正女孩子喜欢花多正常。
然后她听到旁边有一阵微妙的叹息,像是无可奈何,又像是带着一点宠溺的笑意。
头顶的天空传来一阵低低的轰鸣声,渐近又渐远,在一片蝉鸣中格外厚重。林璃把书包抱在胸前,抬头看着那片被飞机划开的淡淡云层,思绪变得很轻。
过了一会儿,顾承屹朝她的方向靠近了一寸,漆黑的双眸对上她逐渐虚焦的眼,“给你。”
狗尾巴草?
“我管这个叫狗尾巴花。”
这也太耍赖了吧。
林璃心里暗暗笑着,还是很老实的把这朵“花”捏在手里,用草茎在食指上缠了一个圈。毛茸茸的,挠得她心里有些痒。
“回家去吧。”
“不回。”
这次顾承屹没有再纵容她 ,而是仰起脸,一声不吭的盯着她。
林璃面不改色的回望他。
夜蝉又开始叫起来,鼓噪的蝉鸣一浪接一浪的,忽高忽低。
像是天人交战了许久,末了,顾承屹终于无奈的拿过她的书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去我家吧,我爸和我奶奶今天不在。”
林璃疑惑的向后缩了缩腿,但心中有一股似有似无的发痒。
他伸手打了个呵欠,接过她的书包之后,又缓缓抬了抬眼皮,“放心,我对小朋友没有非分之想。”
顾承屹的家很大,大得近乎空旷。又或许是陈设过于简单,纯色的极简风格,林璃总觉得没有什么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