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客厅的钟声敲响第六下时,景典的左脚刚刚踏入餐厅的门槛。
经过这么久的搜索和排查,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只能说是收获少的可怜。
景典这么想着,神情不免有些疲惫。他摘下眼镜,用手重重地按摩着太阳穴,但也只是徒劳。
叶礁紧跟在他后面,手上拿着几张被折叠过多次的皱报纸——他们忙活半天,除了画像以外唯一的收获。
一楼客厅虽大,但是摆放的家具却不多。除了几排带有小茶几的沙发和角落处摆放着的玫瑰花,最引人瞩目的便是进门右拐处的书架。
书架就应该出现在书房,客厅里摆放一个五层的摆满书的大书架,实在可疑。
本着这个想法,景典和叶礁对书架进行了彻底的搜查,把书架上的书全都大致浏览了一遍,终于在某本书的夹层里发现了几份报纸。
至于书架里放着的书,实在是再寻常不过了:多是一些艺术和文学类的书籍和诗歌集,看得出来,书的主人很喜欢艺术。
书的主人应该是伊芙琳小姐吧。景典想。这也和她作画的行为互相吻合。
想到客厅里的那幅自画像,景典还是有种犹在梦中的奇异感觉。伊芙琳小姐的两双眼睛在景典的脑海中旋转翻腾,时喜时悲。一瞬间,观察者和被观察者的身份似乎已经全然扭转,猎物变成了猎人。
景典打了个冷颤,虽然已经离开画像很远,但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他们的一言一行。
景典和叶礁挨着在一边坐下。
叶礁摊开报纸,头微微歪向一侧,一头乌黑亮丽的黑发用皮筋简单在脑后扎了马尾,看起来干脆利落。
有些时候,景典总有一种叶礁不是人类的错觉。毕竟作为人,叶礁的情绪起伏也太小了,简直是异于常人。
该夸她天赋异禀呢,还是说,叶礁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报纸上,几个加粗加黑的硕大标题异常醒目:
震惊!约克庄园惨案
接下来是几张打了马赛克的黑白照片,拍的大概是案发现场的图片。照片的画质实在不好,景典也只能看到个大概。
照片旁边,密密麻麻的铅字填满了整个边框:
20xx年x月x日,xx郡约克庄园发生恶性凶杀案。受害人系约克庄园女主人伊芙琳夫人。受害人颈部有一处锐器致命伤,手腕处、右臂处和大腿处有多处擦锉伤,据警方推断,是伊芙琳夫人和歹徒进行了激烈的争执所致,也许是熟人作案。据管家威尔先生所称,歹徒系从花园外墙逃跑,歹徒头戴面具,相貌尚不清晰。目前嫌疑人尚未落网,一切以xx郡警方公布为准。
伊芙琳夫人平时与人友善,热衷于保护小动物和支持当地慈善事业。笔者认为,歹徒实在可恶,希望警方能早日将歹徒捉拿归案。
xx郡日报
另一篇报道则是这么写的。根据景典推断,两份报纸的时间并不一致。
约克庄园火灾
20xx年x月x日,约克庄园发生火灾。受害者七名,系庄园主人诺顿老爷、大女儿萝丝和小女儿安娜以及四名仆人。火灾原因尚不明确,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具体原因警方仍在调查中。
伊芙琳,诺顿,安娜,萝丝,威尔……再加上他们这七位名义上的“客人”。一个个人名在景典的心中重现,织成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
头疼,又来了个新人物”萝丝“?这案件可真复杂啊。景典嘴角抽搐,感觉灵魂正要升天。
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全套的茶杯和餐具,不多不少,正好六份。
手指无意识地搭上茶杯的外壁,感受到茶水带来的滚烫的温度,景典的精神微微一怔。
等等,伊芙琳的尸体,灭门惨案……伊芙琳已经死了?
一阵针刺般悚然的恶寒像毒蛇的汁液那样麻痹了身体。景典机械地回顾这一切,只感觉冷汗簌簌。
那邀请他们的,管家口中住在三楼的老爷和夫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们的午餐里的人体器官又是谁的?
就算已经来了这个鬼地方这么久,景典却仍旧不能完全接受自己作为“玩家”并且身处游戏的事实。
没有什么实感。景典叹了口气,把手指放下。
就算亲眼目睹队友的死亡,亲自经历灵异事件,景典还是感觉浑浑噩噩的,仿佛置身在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中,无法醒来。
景典低头盯着茶杯里的开水,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倒影里。他轻摇茶杯,自己的倒影瞬间破碎。
但是很快,某人的咒骂声打破了景典的遐思:“x的,怎么只有开水,我要茶叶!上好的大吉岭红茶,黄山毛峰,庐山云雾,君山银针,碧螺春——我告诉你,我可是,我可是万兴地产的总裁——”
“吵。”叶礁斜瞥了魏翔一眼,冷冷道。
一个字,言简意赅但确实效果拔群,魏总眼睛瞪得大大的,敢怒不敢言。
景典感到周围的空气温度直接下降,微微转身,看到的是叶礁那张面无表情但却十足冰冷的脸孔。
足足愣了有好一会,魏翔才发现自己被嫌弃的事实,他怒不可遏地正要继续骂道,叶礁却开口了。
“魏翔,万兴地产已经破产了。”
叶礁的话像一道道惊雷,刺破了魏总高不可及又敏感的自尊,他面露惊愕之色。
“破,破产,破产。不可能!”魏翔嘴唇蠕动,喃喃自语。
“万兴地产共有债权人8户,破产债权累计两个亿,翌日起,查封万兴一切资产,并进行破产结算,”叶礁神色淡然,尽管她的话语已经在众人心中引发了轩然大波,“我没记错吧,魏总?”
熊熊的火焰在魏翔原本黯淡了的瞳孔里再度燃烧,他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表情扭曲而疯狂。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碰倒了茶杯,茶杯里无色透明的液体撒了一地:“不可能,我可是魏翔,我可是魏翔魏总……”
说着说着,魏翔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眼泪从他滑稽的黄豆大小的眼睛里迸涌出来,他彻底陷入了绝望。
叶礁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