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公道?便要闯宫?便要以死相迫?”
王赏当即伏地拜到,“臣知罪!”
“既然知罪,便退下吧,朕念在你初犯,便饶恕你一次!”
“陛下,胡御史呢?李大人呢?”
“他们是否有罪,自有国舅审问,若审问后有罪自当重罚,若是无罪也自当释放,难道,你身为朝廷大员要知法犯法?”
“陛下,平乐郡王、罗汝楫审案不公,李孟坚之事本就是构陷,又牵扯胡御史,若是任凭他们妄为,岂不是任由奸佞逍遥、令的忠臣寒心?”
“你王赏是忠臣?”
“臣忠于陛下、忠于大宋、忠于朝廷,自然是忠臣!”
“你忠于朕,便是质疑朕所用主审?便是质疑同僚?这大宋万千官吏,只有你王赏一个忠臣?”
“若是这天下只有你一个忠臣,那朕就该将你给砍了,若这天下不只你一个忠臣,那朕也该给你砍了!朕下旨让平乐郡王为主审,你与罗汝楫为副审,韦渊未曾前来、罗汝楫未曾上奏,唯独你到朕面前口口声声自称忠臣。”
“你所谓的忠臣,便是攻讦他人么?”
“若如此,你这样的忠臣,朕不用也罢!来人,将王赏给朕赶出去!”
“陛下!”王赏惊怒!
王权不敢怠慢,赶忙一挥手,唤了一众内侍前来拉着王赏就往外走。
王赏见到赵构淡漠的神色,仿佛察觉到什么,其怒声高呼,“昏君!昏君!放任奸佞、打压忠良,这岂是一个圣君该做的事情么?”
好一会儿,王赏的声音方才消失,王权见到赵构脸色难看,却是也不敢多言!
德寿宫之外,王赏脸色铁青,他看着那紧闭的大门,用力握了握拳头,随后转身而去。
皇城司中,胡铨独自在一间牢房之中端坐。
虽说是被看押,不过胡铨的待遇也算不错,不仅牢房中只有一人,而且还有一张木床和一床毯子,这显然是级别的待遇了,甚至,哪怕是在牢中,他还能有几本书册来看。
不过,他手中拿着书册,但是注意力并不在书册之上。
进了皇城司,他先是惊怒而后是疑惑最后是迷茫,他自忖是个忠臣、自忖清正廉明,而且陛下一定是懂得他的忠诚的,可为什么他胡铨会被看押到皇城司?
是那韦渊擅自而为?他不信!韦渊嚣张跋扈,可绝对是个聪明人,这一次自己等人于秦桧一系的力量开战,是个庞大的漩涡,若是没有把握或者没有皇帝示下,韦渊最应该的做法便是和稀泥,或者各打五十大板。
可现在,他胡铨进来了?
要说这不是皇帝的意思,正常吗?
本来,他和赵鼎、薛仁辅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次的战斗绝对不会失败!因为,秦桧已经失了圣心,而且最近还闹出秦桧带赵桓还朝的事情,优势在我,这场仗该怎么输?
借此机会,一举荡平朝中奸佞,恢复朝中清流,他们所做的事情,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难道不是陛下所期盼的么?难道……错了?
可为什么错了?哪里错了?
天下清明、朝堂清正,这不该是皇帝、百官、万民共同的期盼?为什么,现在事情的走向,和他们所想的根本不一样?
“用饭了!”
一个小吏走过来,敲了敲牢门,而后将一些饭菜送了进来。
感觉到腹中的饥饿,胡铨轻叹一声,起身将饭菜取过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起来。
一粒米落在桌子上的书册上,胡铨下意识的伸手捻起来,可随后他愣住了,这书册之上,记载的是唐朝时期,黄河发生了诸多洪涝水害,而后朝廷采用放水养沙、掩石工程、修阀船降水等方式,治理河道。
当然,胡铨虽然也算是博学多闻,对于治理水害也了解一些,可是并不专业,他的脑海中,也没有想着治理水患的事情。
他手中端着的饭已经跌落在桌子上洒了满地,只是此刻的他却是怔怔的,口中喃喃自语,“错了!错了啊!所有人都错了啊!”
“陛下打压秦桧等人不假,可是陛下却并不想彻底将他们压到谷底。”
“或者说,不是秦桧一系的力量,而是奸佞?”
“就如同这黄河与大江,虽然分南北,可却同样贯穿东西万里之遥,灌溉无数州府县郡之地,对于中原来说,不管是大江还是黄河,都是不可或缺的。”
“黄河有河沙,可是能够抛却黄河彻底不用么?显然不行,不过,黄河泛滥,陛下便要想办法治理。大江同样是如此,大江虽然没有河沙远比黄河清澈,可在陛下眼中,又有什么区别呢?”
“陛下所需要的是黄河、长江并行,而并非是只剩下哪一个。”
“现如今,我等竭尽全力不惜代价打压秦桧一系,不正是逼着陛下放弃黄河选择大江么?可是,如果仅剩下大江,是陛下所需要的局面吗?”
胡铨连连苦笑,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陛下的用意。
说白了,他们闹的太过分了,这并非是陛下所想要见到的,想要让整个朝廷海晏河清,不是陛下所想的。正因为这个原因,主审不是那一位清流大员,反而是韦渊这个搅屎棍。
副审选了王赏和罗汝楫两个,就更明显了,你们不是要折腾么?那就彼此折腾,朕给你们机会,等到你们折腾够了,朕再收拾你们。
他胡铨被关押,这便是皇帝的意志,无关忠奸!
他的脸上有纠结有苦涩也有无奈,对于他来说,朝廷之上的大员尽皆是清正之士,这便是最好的,这便是对皇帝、朝廷、百姓最好的,可是陛下却不愿意见到,那到底是他错了,还是陛下错了?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禀直上书!忠臣不畏死,他胡铨会因为这种事屈服?哪怕是皇帝错了,他也要指出来。
可是,皇帝这几年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一个不明的昏君么?他胡铨,就比陛下看的更清楚么?
好半晌,他苦笑的摇了摇头,他明白了、却又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