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宁回陈家后,原本打算去蘅芜院履行前几日说好的去无竹村的约定。
但马车距离清芷院还有一段路,邱氏便以极快的速度拦了过来。
“安宁,你可得为我做主!”马车被迫停下来后,邱氏快步走到窗子前,掀开帘子,便大哭起来。
陈安宁看着她簌簌下落的眼泪,确定不是做假后,稀奇道:“出什么事了?”
邱氏哇一声,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边道:“你父亲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人!这些年,我起早贪黑地伺候他吃、伺候他喝,他倒好,不仅背着我将院子里的婢女全都宠幸过了,还骂我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想当初,我为了跟他来京城,可是连你都没带……”
这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陈安宁默默地吐槽两句后,耐着性子听她哭哭啼啼地说完,更加好奇了:“你是怎么发现他宠幸过所有的婢女?”
“还能怎么发现?当然是我亲眼看到的!”邱氏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开始埋怨起来,“早上我从你这里回去的时候,他抱着婢女正在床上胡混,我要回去得稍晚一些,指不定他们都脱光了。”
“他说我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他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他不作为,我指不定就给他出生儿子来了。”
“现在我人老珠黄,脸也被毁了,哪哪都比不过那些小贱蹄子,他就开始嫌弃我了。”
“安宁,你可得为我做主,我都是听你的话,整日里对他挑三拣四,他才这样对我的。”
陈安宁冷冷地瞥她两眼,“长福院少说也有十五六个婢女,父亲是最近几日才玷污的她们吗?”
“什么玷污,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邱氏抹着眼泪,不满地说道,“那些小贱蹄子,不过是一群身份低贱的奴婢,你父亲能宠幸她们,是她们的福分。”
陈安宁嘲弄,“既然如此,母亲还来找我做什么主?”
“你怎么能说这样丧良心的话!”邱氏气急道,“我是听你的话,你父亲才这样对我的。如今你父亲这样对我,我不找你要去找谁!”
“所以我问你,”陈安宁冷然道,“父亲是最近几日才玷污的她们吗?”
邱氏又要反驳不是玷污,陈安宁警告道:“你要再不好好回答问题,就赶紧哪里凉快滚哪里去,我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在那里装模作样!”
“谁装模作样了?”邱氏嘀咕两句后,才不不情愿地回答道,“当然不是最近几日才宠幸的她们,而是两三年前就开始了。”
陈安宁嘲讽道:“既然两三年前就开始了,那母亲为何说,是因为你听我的话,父亲才如此对你的?”
邱氏理所当然道:“他宠幸这些小贱蹄子两三年,我都没有发现过蛛丝马迹。我听你的话,对他挑三拣四不过几日,就发现他宠幸这些小贱蹄子,你说他不是在报复我,是在做什么?”
“再说,我让你做主,也是为你考虑。”
“这些小贱人一个个都瞒而不报,就是在妄想着母凭子贵,做妾当主子!”
“陈家还无后,真要让这些小贱蹄子生出个一儿半女,这府里哪还容得下你?”
陈安宁啧两声,“你的脑子是被门缝夹过,还是被驴踢过,又或者干脆里面全是顽石,这么多年的苦吃下来,也开不出一窍?”
“你……”
“你什么你?”陈安宁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听我的话,及时发现了他玷污婢女的事,再过两年,等你更加人老珠黄,而那些受害的婢女也因为不敢反抗而真就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你猜你会是什么下场?”
邱氏不寒而栗地停了哭泣。
“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敢怪我。”陈安宁哼道,“你就说,我应不应该骂你?”
邱氏讪讪道:“我没有想到那么多。”
“不是你没有想到那么多,而是你根本想不到!”陈安宁毫不留情地说道,“你跟着父亲这么些年,整日里除了照顾他吃,就是照顾他喝,除了担个陈夫人的名,你跟那些婢女有什么区别?”
“你别怪我说话难听。”
“你自己看看,这京城里但凡有脸面的人家,谁会让自己的夫人当牛作马?”
“拿你当牛作马,不就是没把你当人看吗?”
“你再看看这些有脸面的人家,哪家的夫人怀了孩子,做老夫人的不是欢欢喜喜的捧在手心,生怕磕着了碰着了?”
“没把你捧在手心就算了,最多就是不喜欢你,觉得以你的身份,配不上她儿子。”
“可故意折磨你,让你孩子没了,这都不算恶毒了,而是想弄死,好给她儿子重新找一个有身份的夫人。”
“也就是你命硬撑过来了。”
“你要是撑不过来,早就是一堆白骨了吧?”
“你倒好,记吃不记打就算了,还上赶着去捧人家的臭脚。最后不感谢我让你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反倒怪我多管闲事。”
“呵,你要不是我的母亲,你看我管不管你!”
邱氏这样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古人,哪里听过这样邪门的洗脑话术?
陈安宁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落在她的心里,一开始倒不觉得有什么,渐渐地,就越来越像是油锅里溅进去的水,炸出来的每一个油点子,都是她这些年来全心全意的付出与所受的委屈。
以及——
某些曾经被她刻意忽略过去的事。
比如:
在她还不知道怀着孩子的时候,陈老夫人隔三岔五地就会请工部杂造局副使黄厚的夫人前来府中闲坐,或是前去黄家闲坐。
不管在哪里闲坐,陈老夫人总是会一直握着黄小姐的手,变着花样地夸她温和、贤德。
而每次在家中闲坐之时,陈老夫人无一不是使唤着她给黄夫人、黄小姐端茶倒水。
某次闲坐,她突然不适地干呕了几声。
不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黄夫人和黄小姐就脸色一变,匆匆留下几句话后,就走了。
陈老夫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色却沉得快要滴出墨来。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