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叙冷哼一声,惹事是一把好手,等要解决了便将头一缩。
她站起身,走到门槛,见云哥儿已经站了起来,一时望着她娘一时又望着沈清叙,不知该怎么办,哭得鼻涕眼泪一把。
往前冲了几步,吓得沈清叙身边的婆子忙围着她,将他拦在一丈开外,他却只是抓着拦着他的人臂,跪在地上磕头道:“母亲,姨娘不大识字,不懂规矩,母亲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姨娘吧。”
他头磕得咚咚咚,这不过是小打小闹,沈清叙不想和他们在这些事上过多纠缠,递了个眼色给拦着他的婆子,将人拉了起来。
她走下台阶,此时正值傍晚,抬手将扇子挡在眉前,看着脚前的女子,汗水湿淋淋地将碎发沾在脸上,钗环散落了一地,两边嘴脸又红又肿,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见沈清叙走来,怨毒的望着她。
“今日看在你是云哥儿的生母份上暂且饶了你,”沈清叙不是那种放狠话的人,更不想做无谓的争论,像这样的人一般都会自找死路的。
江七娘没有丝毫的感激,反而觉得是沈清叙害怕她的儿子以后当家做主了报复她,好汉不吃眼前亏,在慎哥哥没回来之前,将气忍了下去。
婆子将她松了绑,她攥着被绳子勒着的腕子,含着泪望着为自己跪地求情的儿子,她的儿子将来是要做内阁首辅的,怎么能随随便便的下拜?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君王跪父母,凭什么跪那个女人。
她忍得牙齿咬出了血,拽着儿子往自己院中去,一时间忍不住哭出声。
云哥儿对别人可能吆五喝六的,对他娘却无有不从的,见娘哭得伤心,抹了抹泪道:“姨娘别伤心,等孩儿大了好好孝敬你。”
江七娘哪里是能放过一丝一毫教育儿子机会的,搂着他的肩膀道:“你要记住了,今日这个局面是那女人做出来的,咱们要好好哄住你爹爹,让他恨那女人,死也好,休也罢,那以后林家什么不是咱们的?”
六岁的孩子就算鬼点子再多,哪能理解,只是想着娘说啥就是啥,点头嗯了一声。
太阳落下最后一丝余晖时,林守慎回到了家,他来不及去江七娘的院子,便直接到了沈清叙房中。
她正用她那纤细的手扇着自己刚刚写完的一篇字,院中人报大爷来了也没听见,等林守慎进门时,看见她正穿着家常的素衣坐在案前。
素衣的领口是微微敞开的,露出一段雪白的前胸,他提袍着要迈进门去,看见这一幕动作收了回去。
透过圆润的珠帘,望着活色生香的一幕,让他刚刚在衙门积攒的火一泻千里。
清了清嗓子,打了珠帘进去。
沈清叙抬眸望着他,突然想起自己穿着不得体,忙往架子上扯了一件氅衣披上,“夫君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事吗?”
林守慎犹豫了一下,在炕上坐了下来,“想向夫人讨盏茶喝,顺便和夫人商量一下明日上王府和伯府道歉的事。”
她嗯了一声,打帘叫景夕进来伺候。
景夕听说林守慎来了,忙忙地拿了今年的雨前龙井出来,端了进来伺候。
她巴不得眼睛长在爷们身上,一眼不错地望着低头品茶的人,腹诽半日才慢悠悠的说道:“爷,这是雨前龙井,您也尝尝。”
林守慎望了她一眼,在她的期待的目光中嗯了一声,就在她再要开口说话时撵人,“要是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我和夫人有话要讲。”
景夕只得屈膝退了出来,沈清叙听出了她声音中的失望,这就难过了?她还要将以前他们给她的十倍百倍的偿还回去呢。
“夫君打算怎么去道歉?”
他笑笑,呷了一口茶,“自然是明日一早去由夫人和我前去了,至于赔的礼嘛,我叫人打听了,禹王妃最是爱前朝赵雍的《兰竹图》,我就送这个。”
沈清叙心七上八下地跳开了,他怎么会有赵雍的画,怎么难不成是俪王给他的?
“夫君怎么会得这画的?”
他面色中没有丝毫隐瞒,笑得怅然,“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的。”
沈清叙明白,就算偶然中遇到,他也没财力购买,定然是俪王给他的,不过这个俪王为什么这么看中他,她实在不知。
“就算是得了这画,你也要进得了禹王的门才是。”
林守慎一时间缄默下来,猛然看见她案桌上摆着一块藕色绣着白梅的方巾,心下暖融融的,转脸看她,虽面上冷但还是心中记挂着他。
他起身将帕子捧在手心,布料有些凉意,但丝丝柔软,像她的人一样。
若说沈清叙确认了靖王话的真实性让她紧张,那么现在他拿着那块丝绢才让她忐忑不安,她急忙要去收回来。
林守慎却将帕子揣进怀中,眼波中是柔情蜜意,将她鬓边的碎发绕在耳后,轻轻地握着她的手,温声:“夫人的心意为夫领了,”低眸瞧见她水葱般的手指,心中泛起甜意,“只要夫人帮着将这件事解决,我定会如夫人的愿,咱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沈清叙怀疑他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但一想他与侯府的人是无利不起早的,这样哄自己不过是为了哄她解决事情而已。
一解决了便会将她撩开,她松了口气,笑着不经意地抽回手,“夫君要是想诚心道歉,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林守慎讪讪地收回手,依旧在炕上坐下,端起茶盏,指了另一边的炕,“坐下说。”
她依言坐了下去,“忠勇公的嫡次女是我闺中密友,与禹王妃颇有交情,或许我能去说一说,让她牵线搭桥。”
他放下茶盏一时间高兴起来,握着她放在炕几上的手,激动得紧紧地攥着,“我就知道夫人能摆平。”
沈清叙手被他攥得生疼,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涨红了脸将手再次抽回来,“你弄疼我了。”
他看着眼前的人,低垂着头,耳尖上泛着一片粉,看得他心中萌动着一团莫名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