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你是画出来的齐威啊!”
杨晓宇将《小王子》送进监狱时,与少暮见了一面。
“没办法,我只能选择最笨的方法。”少暮沉默了很久才答道。
那段时间他强迫自己对着网上曝光的那些照片,捕捉那个对念寻行凶的男人的轮廓。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每一笔都像是刀割,整整割了好几大摞。
少暮在确定怀疑对象后又花了大半年时间才跟踪到齐威的行踪,期间崔有宽前后帮了不少忙。
于是在那一夜,他将自己和念寻所受的痛如数奉还给了那个刽子手。
少暮也没想到自己曾经学的速写技巧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
当年在海边纯子教过阿原用贝壳在沙滩上练速写,针对一个特征迅速抓准物体的框架轮廓进行练习。他的好奇心使他学得很快,他的好胜心又令他一直心中不服暗自赌气,因为他再怎么画也比不过纯子用尾在沙滩上轻轻划几下来得更加生动准确惟妙惟肖,
“阿原你几岁啊?你怎么还那么小气呀?这还生上气了啊?嘻嘻,你真是幼稚得可爱。”
至今他还记得当时纯子笑他幼稚的情景,她永远都是那么轻柔的语气。
那时的纯子知道自己今后会遭遇如此惨烈的命运吗?
少暮随年轻干警来到会见室。透过玻璃看见里面的格子间已经坐满了人,佳慧早已等候多时,他只有推门进去。
也真是难为她了。
想想也确实惭愧。自己既不是好丈夫,更不算好父亲。他从来也没有为了妻子孩子拼命干过点什么,还总是给他们添麻烦。
好在佳慧现在过得很幸福。贝贝虽然只考了一个三流大学,他也已经很满足了。他们都已经不需要自己操心了。
进监狱正是他心之所求,他想轻轻松松就此了无牵挂了此一生。
可他的平静马上就被家人的频繁露脸打破了。佳慧隔三岔五不是送东西就是捎话进来,探视日的会见更是一次不落。
佳慧话里话外的还是怪他管得比警察还多,不该如此冲动莽撞。其实那一夜的他,恰是从未有过的冷静。只是不曾想竟是牵连了家人,害他们一趟趟老往里面跑。这份厚重的情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每次都是同样的人,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和神态。无非就是叫他好好表现,安心改造,争取宽大处理早日出狱,叫他不要着急慢慢适应。少暮哭笑不得又只能听着。
他何曾着急?他并不想出去,那他为什么又要费心好好表现争取减刑呢?在里面不好吗?外面又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呢?谁又知道念寻是否还在他的世间,那他着急出去又为了谁呢?
可佳慧不管,继续她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不知道她这种过度介入令少暮窒息,甚至令他生厌。
时间一久,少暮那点对家人的愧疚终于被佳慧慢慢消耗殆尽了。起初他还会主动说几句,渐渐便失了奉陪的兴趣,刚来就盼着她快点走。再后来,说不了几句话他就会主动挂电话。
可即便他这副态度,佳慧依旧还是圣母般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照样对他嘘寒问暖,少暮便再也轻松不起来了。
佳慧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佳慧了。她的不恼不怒不愠不火更像是要证实他那天晚上对齐威的冲动举止根本就是个错,这已是无法否认的定论。
少暮不可能与她辩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