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灰烬,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突然,骏马一声惊嘶,空气中飘过腐败的血腥,伴着熏入脑髓的恶臭,那腥臭让所有人心中充满了慌乱。
污血覆盖下,已隐约腐烂的三十六具尸体,散发着污秽之气,横在庚辰视线可及之处。他身形飘然而下,落在堆砌的尸体中,沉重地道:“找。”
士兵立刻上前,强忍着这恶魔般的气味,翻开所有尸体,检查是否是熟悉的面孔,片刻回禀:“没有。”
庚辰心下顿宽,这些尸体死状惨烈,明显经历过激烈的打斗,却又死于瞬间的夺命一招,能顷刻杀死这么多高手的人隐然只可能是玉衡郡主,那至少说明玉衡郡主逃过劫火,尚有一息尚存。
庚辰立刻拔出吟畔,一剑划过掌心,鲜血顷刻腾成一道光,没入吟畔剑锋中。
这把神兵噬血生灵,飞舞出一团血光,猛然转向,宛如一朵血红的流星,朝一个方向怒飞而去。
庚辰辨识了一下方向,纵马驰追。
……
庚辰追去的方向,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血路,十里一杀戮,十里一血场。
除了尸体就是血海,尸体中没有熟悉的面孔,然而他的心却感到一阵隐痛,南山的风,就像是一柄尖刀,刺入他的心里,轻轻搅动。
带来无法言说的痛。
没有谁能在这样的屠杀中全身而退。
前路越行越沉重,尸体终于在一侧山林边到了尽头。
不知奔了多远,清晰的水纹声响起。
吟畔神光动荡,将时空撕成碎片,轰然落在塘水青石上。
……
轰的一声巨响,龙卷在水中爆开。
……
缤纷血雨,玉露凋伤。
漫天萧索。
庚辰目光穿透猩红的波光,冰冷的血雨带着死灭的寒气张扬肆虐,几乎将他的心也一同凝固。
水光飞耀,巽泽满头长发徐徐散开,一袭红衣赤如劫火,仿佛偶然降落的魔之子。
于涅槃中永生,斗命运之不仁。
运转了一周天,修为恢复一层,一层修为,爆开塘水。
他抱着南风,缓缓转身。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走动。
庚辰目光慢慢滑落,看到了南风,南风苍白的手臂,无力的从巽泽怀中滑落。
早已流尽鲜血,气绝多时,他的唇边还残留着希冀破灭的微笑,染着点点碎红。
庚辰的心仿佛突然被炸开,洇出殷红的血,痛至僵硬:“南……风……”
不是说好一年四季吗,他怎么冷得这么突然?
回忆如波涛般涌来。
“小哥哥。”
“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情?”
“小哥哥,你陪我去吧。”
“庚辰,等我片刻。”
笑容犹在耳边,但那道阳光永远的落下了。
落了,就不会再升起。
庚辰注视着南风,神志清晰得有些残忍,最初与最后的情在这一刻化为烟尘,永不再来。
最初,他说,那公子可否陪在下夜游离州,赏灯游湖?
最后,他说,玉衡事了,定去瑶光与公子把酒言欢,小哥哥,记得在瑶光等我。
简单至极的约定,从未实现。
回忆中,那嬉皮笑脸似乎还没有冷却,一切却已经终结。
那个要与他生死与共的飞扬少年……
从此天人永隔。
庚辰目光空洞无比,紧紧盯在南风的尸体上,连最后一步都迈不出去。
唯一走进他生命的少年。
唯一……
冰冷的血雨横旦在庚辰与巽泽中间,宛如一条不可跨越的长河。
巽泽静静看着庚辰,一动不动。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瑶光将领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庚护卫,找到玉衡郡主了吗……”
话音未落,巽泽的脸色,已一片阴沉,缓缓开口:“你来找我?”
庚辰的目光,并没有离开南风,点了点头。
巽泽冷冷扫视已然追来的瑶光将领与精英,冷冷看着庚辰:“带来了多少人?”
庚辰一言不发。瑶光将领急迫上前道:“五千精英,王上说务必找到……”
“愚昧,都来此地,何人保护你们的王上?”巽泽的声音,就像是阴云中的雷霆,在晴空中炸响。
“王上的命令……”将领的声音因恐惧而被扼断,踉跄退后几步,几乎跌倒。因为巽泽的脸色阴沉得太过可怕,仿佛下一刻,魔王一怒,就能伏尸百万。
庚辰犹豫了片刻,才道:“吟畔噬血出现裂纹,公子遭感应反噬心脉悸动,预测郡主恐有不测,遂命我持吟畔前来,务必保证郡主安好。”
巽泽凝视庚辰,目光依然冷如冰雪,看不出任何的起伏:“瑶光天枢大战一触即发,以壬酉的算计,不可能死守空城,他既倾巢而出,让手下精锐在此截杀我,就必定留有杀手锏,这个杀手锏,一定能置阿黎于死地。你身为暗卫,留在阿黎身边多年,阿黎这般事急则乱,你竟不知规劝?”
他将目光移开,一派王者君临,俯瞰瑶光士兵:“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将士职责永远是保卫君王安危,纵使阿黎下达命令,各位竟不知变通?”
“倘若因诸位这五千精兵的离开,致使国君危难,就算找到我这具腐身,又有何意义?”
“生死之战,将领当权衡利弊,如这般因小失大,如何助君主鼎力中垣?”
他句句锋利,众将士被驳得无地自容,汗颜垂目,立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找到玉衡郡主,原以为大功一件,欣喜还没迸发,就被冷水浇了个脊背寒凉。
有怒有苦皆不敢言。
“我知各位向来喜欢听命行事,立刻整军,回援瑶光国主。”巽泽看着他们无言的战栗,雷霆的怒气消散,语气缓和下来。
经历了南风之事,那一刻,他想他身边没人,一时忧惧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