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庄主费心了,庄主好意,在下心领,改日再上山庄品佳酿芳香,今日有事,这便告辞。”天门掌门拱手辞别。
濮阳卿看着他们穿过竹林,过了河道,渐渐走远,才收回目光,放下竹窗,坐到林霸天对面。
林霸天见濮阳卿言出温文,看不出深浅,警惕道:“濮阳庄主与我一正一邪,素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阻我在此,何事不妨直说。”
濮阳卿素指轻弹琴丝,柔音响起:“你可知我与黎泽阁主有些交情。”
林霸天瞳孔倏然收缩,眸子凛然生威。
濮阳卿缓缓道:“既是有交情,自当要拿你换个人情。”
“原来你是这样的意思。”林霸天袍袖展动,目中厉光暴出,手持玉樽向濮阳卿击去。
青光闪动,折扇唰一下展开,玉樽就到了折扇青竹提尾处。
濮阳卿微笑,玉樽落桌,折扇一合,扇骨敲住林霸天击过来的手,缓缓拨向一旁,脸上的笑意有着看不出的深意:“我与天门不同,由我送这个人情,林宗主便有机会见到第二个人。”
林霸天冷笑一声:“庄主与其在我身上刮羊肉,不如好好查一查,杜小白怎会听命于瑶光国主。”
扇骨轻拨,林霸天手中玉佩挂到扇子上,濮阳卿看着玉佩,缓缓道:“你有两日的时间考虑。”
一声悠长的叹息,巽泽在无数个痛苦深入骨髓的恶梦中醒来。
梦中的轮回苦喜,几乎困住他的意。
他的意,他的记忆。
他的往事。
他的岁月。
他已经不是那个天下无双,纵横四海的绝顶高手,再不能剑指苍穹,傲压山河,威震群雄,身战四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甚至,不如普通人。
伤神入轮回。
可谁能解此伤心?
哭个痛快淋漓?不过一场虚幻。
这如千生万世的经历,如何不是虚幻。
然而一切已经无法改变,群山默默,万里惨淡,泪满衣襟又如何?
无所谓的挣扎只是败者卑微的祈求,他不愿挣扎。
所以,巽泽只是缓缓的从床上爬起,走得很慢,仿佛走了一个世纪,才驻足在接近海水的边沿。
那是露台的石栏拦住了他,拦住了他欲向深渊的心。
他星辰般的眼眸望向远天,呆呆的,仿佛曾经无数个嬉笑,随礁石猛烈的撞击,淹没在无情的海底。
天空,是亘古未有的纯净,海水,是纯净的湛蓝。
一如他的衣,和他脸上曾有的绝美荣光。
终于,叹息止歇。
他转身,看到了慕容黎憔悴的笑靥。
不是苦,是喜,是乐,是忘忧的笑。
他一定日日守着他,才会满脸憔悴,方才,去端药了。
看到他醒来,他展颜,是忘忧。
忘忧得让他心痛。
“阿黎,我好了。”巽泽站在天空的苍茫下,伤神的泪落入心底,化成淡淡的落寞,渐渐的绽开一个浅笑低颦。
他好了,修为抽尽,五识恢复,他能看到他的一颦一笑,闻到他碗里的苦。
除了,再不能化剑斩神龙。
“阿巽。”慕容黎握住巽泽的手,拉他往一旁石凳坐下,端起热气腾腾的药,用勺子搅着,“好了也要喝药。”
“我喝了许多药吗?”巽泽不记得,昏迷后只有噩梦缠身,其他一切都不记得,他更不愿去回忆。
“嗯,每日三次。内伤虽无碍,外伤反反复复,还得继续喝药,才能治愈。”慕容黎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只是治愈,不是痊愈。
巽泽看着勺中的汤药移到自己嘴边,嫌弃的用手挡了:“我不喜欢苦的。”
慕容黎的手僵住。
巽泽解释:“阿黎,从前我事事顺遂,无灾无病,所谓苦口良药,我并未喝过。”
人生本就那么多苦难,何苦再添一嘴的苦涩。
巽泽确实不喜苦味,他为慕容黎做的药膳,清香温甜,为慕容黎烹煮的茶,奇特回甘,都不曾带有苦之一味。
甚至大言不惭嫌弃过慕容黎煮出的茶奇苦难喝,那可是子兑夸言天下之最的一盏茶,到他嘴中就成了破玩意。
慕容黎将凉了的那勺药倒入碗中,与碗中的温热搅拌,重新舀起一勺,送入自己嘴边,含了半口,才把剩余半勺又送到巽泽唇边,轻轻道:“我喝过了,不苦。”
于巽泽而言,再多良药都于事无补,既是喝之无用,喝了作甚。
他看着药,不想拂了慕容黎心意,喝下勺子中的,从慕容黎手中把碗拿了,一口灌入腹中,苦得皱紧了眉头:“这是对我病症的药,阿黎怎能乱喝?会伤及脾胃的。”
“无妨,之前给你喝的每一碗,我都喝了一半,许是你太怕苦味,总是那么抗拒。”慕容黎接过巽泽手里的碗,放于桌上。
药喝在口中,苦在心中,他每喂他一勺,都有三分之二淌于颈侧,所以他只有含药吻他,可他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抵触,每每咽下半口,也让他回吞了半口。
巽泽沉默着,若是以前,他会毫不正经的玩笑慕容黎,是否用了什么特殊的喂药方式,是否为他洗净满身血腥时有不可描述之举动。
他喜欢不正经的挑逗他,让他满脸羞赧,然后毫无道德的大笑。
但现在,巽泽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
慕容黎想听他从前无忧的嬉笑,想看他眼眸魅惑的连番挑逗,可在巽泽沉默的这一刻,他的心也跟着坠进了无止境的深渊。
面容越平静,心伤就越深。
少年意气抒发,他回不去,巽泽也回不去了。
慕容黎望着巽泽,良久,向他伸出了手:“把手给我。”
巽泽迟疑:“嗯?”
慕容黎:“伤的那只。”
不知为何,手上的痛巽泽一点都感觉不出来,直到慕容黎强调伤的那只,才从指骨隐约传来痛楚。
慕容黎解开包扎的纱布,细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