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东那边杨家的一派和乐相衬下，韩家大宅里今日里就显得沉闷多了。
韩家后宅，姚氏服侍老太太用过早食，就回到自己院里处理庶务，不多时，赵嬷嬷也回来了。依然是先把丫鬟婆子都遣出去，才开始回话。
赵嬷嬷把探听到的，事无巨细跟姚氏回复了一遍，还特别把昨日下午那出闹剧添油加醋了一番。
姚氏听完思索了一下，又吩咐道：“杨氏那里不用盯了，跟铺子的掌柜们交代一声，从今日起密切关注市井的各种风闻，一旦有跟韩家有关的，马上报过来，做的好的，重重有赏。另外，再给二少爷指派一个机灵稳重的小厮，原来的竹青送到庄子上去。”
赵嬷嬷领了吩咐，就立马出去执行了。
只是给二少爷转达换小厮的时候，韩子敬不愉，直接闹到姚氏这里。
“娘，为什么要换我的常随？新换的这个是不是还要事无巨细，把我的行踪都报过来给你？凭什么啊，我都十六了啊，您能不能一视同仁？”
姚氏放下手里上旬铺子上的账册，平静看着韩子敬，但说出的话跟刀子一样：“我也希望你像你大哥一样，事事稳妥，不用我过问，可是你哪一点做到稳妥了？学业上我就不说了，议亲一听说是你韩家二公子，好些的人家立马就歇了心思，你什么风评你大哥什么风评，你叫我怎么一视同仁？”
韩子敬听完沉默半晌，又问姚氏：“那韩子瑞怎么办？我听赵嬷嬷说，您没叫人盯着。”
“他没凭没据的，不足为据，不过是有心人故意透给他的，杨氏知道了会约束他的。就算他出于报复宣扬出来也没事，总能圆回去。
眼下你大哥正跟王家议亲，你爹也不在家，也不知道是谁在针对我们韩家，最近你就老实待家里吧。对外就说你淘气摔断了腿，等你爹回来了再说。”
说到后面，姚氏没忍住又敲打了韩子敬一番，韩子敬面上老老实实应下，心里却阴郁的厉害。
屋里只剩姚氏主仆时，姚氏也没了对账的心思，忍不住跟赵嬷嬷抱怨。
“你说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大的处处都不叫人费心，也聪慧争气，怎么到小的这里，处处比不上他大哥也算了，这性子越来越左了，惹祸还说不得了，你瞧瞧他刚才那样子，一声不吭，死犟死犟的。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才得了这么一个倒霉儿子。”
“二少爷还小呢，过两年大了就明白您的苦心了，这少年郎君不都是你说东他偏西吗，大少爷这么大那会儿，不也犟着去了隔壁县的县学吗，过了这两年就好了，您放宽心。”赵嬷嬷安慰道。
“他跟铭儿不一样，他现在是越长越倒回去。本来跟王县令结亲，也有为了他铺路的意思，结果他现在说早早就把人给得罪了。偏偏大爷也不在家，我心里现在跟油煎一样，好好的亲事成了烫手山芋，我看他就是跟我八字不合！”
姚氏说到这里，还是没忍住把手边的账册摔了出去，实在是越想越气。
赵嬷嬷赶紧一言不发弯腰捡东西，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西跨院里。
姚氏的妯娌王氏，正在听婆子丫鬟们讲正院那边的动静。
听到姚氏又是摔盏又是骂人，王氏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可以说是十分开怀了。
想到还没分家，王氏克制着把笑意收了回去，“哎呀，也不知敬哥儿怎么样了，有没有伤着。月娥呀，你去敬哥儿那里走一趟，瞧瞧可有不妥的，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去找房妈妈拿，也算是我这个婶婶的一点心意。”
王氏吩咐完，心里还是不得劲儿，她太想瞧姚氏的笑话了。
往日里姚氏总是到处显摆她的大儿子如何优秀，还有意无意拉踩她家轩哥儿，小小年纪就去铺子里做事。
前些天姚氏还得瑟跟王家的亲事若成了，韩子铭就要去松山书院拜师，韩子敬也可以进县学，还施舍一样，说顺便也带着逸哥儿一起，王氏心里膈应的厉害，偏面上还得陪笑感谢。
憋了这么久的窝囊气，好不容易遇到大房要吃瘪，王氏说什么也要去看姚氏的笑话，管他合适不合适。
于是王氏叫月红带上几样点心，装模作样去正院关怀姚氏去了。
韩子敬一回到自己院子，就把竹青叫进了屋，然后堵住他的嘴就是一顿乱揍。
都是这个狗奴才，他当年要是处理干净了，自己就不会被母亲斥责，明明他当年也是为了大哥啊，可是母亲都懒得听他解释。
越想，韩子敬就越无能狂怒，凭什么韩家嫡支这一辈里，只有他文不成武不就，就连被除族的韩子瑞都稳压他一头。
曾经他以他大哥韩子铭为傲，可是近些年，每每被家里长辈提溜出来跟他大哥作对比，次次被说教，韩子敬受够了，甚至有时候会恨韩子铭为什么要是他哥哥，为什么要出类拔萃。
明明他曾经也很努力，可是不管怎么做，一旦被拿来跟其他几个兄弟比较，他的努力就像个笑话。
就拿背书来说，同一篇文章，韩子敬花一个上午才可以背下来，但是其他几个可能半个时辰就可以背下来；先生布置的课业，他们也总是完成的比韩子敬快还好，明明他韩子敬才是最用功努力的那个。
十岁那年，他花了几天时间，又是看书查阅资料，又是反复修改，辛苦写成的文章，被先生批评不用心，还不如韩子逸写的，韩子敬崩溃了。
也是从那时起，韩子敬对读书彻底没了兴趣，反而开始搞起了时人眼中的旁门左道，比如木工，比如拳脚功夫。
再后来，别人竟然将他跟韩耀宗那个废物相提并论，韩子敬简直要发疯，他一不赌二不逛青楼，韩耀宗那个烂人怎么配跟他比，凭什么？
可能是恨意上头，韩子敬失手打断了竹青的胳膊。竹青痛苦的闷哼声拉回了韩子敬的理智，然后把竹青拉起来，简单理了理仪容就让竹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