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谢衍出门的时候,红日已然悬在高楼之上。
这日的天,有些格外的闷热,藏匿在杨树上的知了,不时的声声鸣叫,街上来往的人们并没见少。
货郎们在背上挑着货架,嗓音洪亮的叫卖,衣着朴素的妇人,手中牵着总角小孩走在青砖铺陈的街上,孩子充满好奇的目光,左看看右看看。
明华只简单的瞥看了一眼,她很快便就收回了视线。
派去替她办事的伙计早已经回了铺子。
想起那个傻小子在桥畔摆摊的样子,明华忽地有些想去看看热闹,只是她手边有需要处理的各种事情,少女也只想了想,很快便将这想法压了下去。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她和谢衍二人站在廊下,遗世而立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匹配之感,仿佛像他们这样的,才是属于同一个圈子里的。
韩玠寻来沈家铺子的时候,这样的画面便是落在他的眼底。
他一直都知道明华很厉害,也很优秀,但之前,一直都是他和明华单独待在小院一处的,所以,远远没有真实所见来的那般震颤。
这时候的少年,还不懂什么叫自卑和吃醋,只远远的看着,他心里生出种无法形容的难受,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摩挲着袖角,眼眸直直的凝着远处的那两道身影。
直到那年轻的男子乘着车马离开,韩玠心里的难受感才稍稍的好了些,但他也没了勇气去找明华,他原本想着今日赚了钱,给明华买些礼物的。
从他住进了小院后,一直以来,都是明华卖来各种东西送给他,韩玠也想自己有用些,能凭着自己的本事,给明华买让她欢喜的礼物。
可明华这般厉害,会喜欢他买来的东西吗?
少年垂下眼眸,静默的思索着,也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些不对来。
为什么在见了明华和旁的男子在一起时候,会不高兴呢?
明华是富家公子,日后是要同女子成婚的,何况,瞧着刚才的那般情况,他们也是在谈着些生意,他心里为什么要这样在意。
往后,这样的事情肯定也不会少,而且,他对自己甚是有着几分的自知之明,韩玠知道自己在一些事上,反应的有些迟钝,不能似一般人一样,这样子的他,能得明华他多久的兴致和欢喜呢。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男子,以后,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一直在一起的。
愈是想到这儿,韩玠心底的酸涩和难受,愈是克制不住的往上翻涌,少年除了紧抿着唇,努力将翻涌而出的涩意往下压制外,他再没了什么旁的法子。
韩玠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不知道该去向谁求助,回忆起明华对他的好,韩玠便愈是想久远的独得这份偏爱。
他不想,也不愿见到,有一日,明华会将这份特殊的关怀和喜欢,用到旁的人的身上,韩玠曾不时的劝说着自己,他原以为自己是能忍的住的,直到今日见了此情此景,即便明华其实并没做什么,但只是见着他和旁人比肩的画面,韩玠心里便忍不住的有些吃味。
若真有一日,明华会将对他的那份好,用到了旁人的身上。
不管那人是男子,还是女子,韩玠心中只略略想了想,都是一丝一毫的也接受不了。
少年只垂眸,他静默的站在街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实难选择。
沈明华抬眸见谢衍乘坐的车马远去,随后敛下了眼眸,日头炙热,少女只站了会儿,便想转身回到铺子中去。
余光轻瞥过街头一角时,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虽微垂着脑袋,瞧不着面容,但明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这呆瓜不是在桥畔卖画的么?
怎么来了她这儿来......既然都来了,怎么也不过来铺子里寻她呢?
明华自是不懂少年的心思。
韩玠所站的地方,是街头的一处酒楼下,二楼的隔扇半支开着。
就在明华迈步想要过去唤他时,酒楼二楼的雅间内,忽地爆发了一阵争吵,紧接着,一壶盛了水的茶壶从窗扇内被扔出,楼下的少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壶中水倾斜,皆浇灌在了少年的衣衫上。
而稍稍庆幸的是,茶壶没有砸在他的身上,而浇了他满是衣衫上的茶水,也不是刚沏好的滚烫的开水。
不过,也是将明华给吓了一跳。
她脚步很快的跑到了韩玠的跟前,抬手就想摸一摸他衣衫上的水,凉丝丝的,是一壶冷茶,明华很快就放下了心来。
韩玠在被水浇了满身之时,最初时很是茫然,他很莫名其妙......自己怎会遇到这种事。
他仰起下颌,想要看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在抬头之时,却见那个他心中颇为在意的人,不知在何时来了他跟前。
一时之间,韩玠都忘了自己刚才想要做什么,只一双眼眸,皆是满满的落在眼前人的身上。
楼上争吵的声音还在继续,也有人探窗朝外,眼里皆是看热闹的模样。
酒楼里的伙计,知道发生了何事后,赶忙有人拿着干毛巾出来,一面朝着韩玠道歉,一面瞧人看有没有受伤的迹象。
也在这时,韩玠才醒过神来,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何事。
“沈老板,这位......是您熟人?”伙计目光从少年的身上挪到一边,很快认出少年身边的人,是沈家铺子的老板。
都是一条街上做生意的,沈明华的模样,伙计自然记得十分清楚。
“真是不好意思,是店里的客人吵了起来,我们也实在不愿发生这样的事。”伙计一边说着,一边将干毛巾递给少年,认错的姿态端的很足。
都是同行,沈明华能知道对方的不易,生意做的久了,真是什么样的客人都能遇到,酒楼老板自是也不愿遇到这样的事。
街头来往的行人当中,也不断有人将好奇的目光,投在了他们的身上。
明华不愿一直这样被当作焦点般关注,同时也担心韩玠身上穿着湿的衣衫,感觉不适,便和酒楼伙计说了几句话,就带着韩玠回了铺子中来。
就在她想吩咐人,去准备些沐浴用的热水时,侍女浅云扶着为形容憔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