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同一时刻,暮霭昏暗的天色下。
一个头戴黑色幂篱的纤柔身影,来了赵府所在的胡同,大雨刚歇不久,青石砖的路面还浸着水,湿漉漉的染深了青石砖本来的颜色。
苏玉站在街巷阴影处,遥望府邸影壁前的几盏灯笼,映着淡淡橘色的光。
她来了这儿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只是一直没敢在街头露面,屋顶堆积的雨水,滴答滴答的往檐下滴落,苏玉往旁边挪了半步。
就在她低眸看着雨水滴在青石砖上,溅起小小的几朵水花之时,胡同里忽地响起了些声,苏玉细细去听,是马车轱辘在路面滚动的声响。
苏玉脚步下意识往前挪了半步,抬眼去看,只瞧一辆车马停在了赵府前。
“世子到了。”
车夫勒了勒紧手中握着的缰绳,让前行的黑马渐渐慢下了速度,待车彻底停稳了后,才出声告知了里头的人可以下车。
站在阴影巷子中的苏玉,她从瞧着那辆车马之后,心衿就突然被牵动了起来,开始无法正常的呼吸,苏玉抿了抿朱唇,尽可能让自己的气息变得更轻弱一些。
好似就怕自己会错过了什么一般。
虽是说不出的紧张,但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那人,苏玉感受到从心底涌上来的清甜,晚风微凉,苏玉不知怎得又想起了,他们曾在一起的时光。
她心中明白,她和他早已是物是人非,但没见他人前,她总能般般说服自己,可到了他跟前,那种奢望的心,却又莫名其妙的开始生起。
过了没多久后,坐在车内的人走了下来,天色黯淡,苏玉瞧不清他的模样,只看着他长身玉立的身形,他便知道,此下站在车前的人就是赵褚。
他的言行举止,他的一举一动,早就已经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只是,她唇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勾起,却见青年回身,紧接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从车厢里露出面容,青年伸手牵着那女子的手,看她小心的走下了车来。
看着眼前的画面,静默站在阴影处的女子一时间没了反应,好像呆愣住了一样,眸光里尽是茫然。
便是连痛楚和悲伤,她都好似是忘了一样,也或许是在边境时遭遇的一切,早让她麻木,所以,她才不会在面上露出那样的神情了吧。
只是......不知为什么,苏玉突然觉着有点冷,身体里也是空空的。
那个她一直想要的答案,她已经得到了。
苏玉侧过身,从檐上留下的一滴雨水,恰打在了她的脖颈上,只她这会儿的反应十分迟钝,也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沈明华一行人,是三日之后出发的。
直到前日的时候,明华才抽出了些空闲,去了一趟城外寻韩玠。
他那时,正手执着镰刀,在屋外竹林里砍竹。
问了之后,明华这才知道,他是在制作晾衣的杆子,韩玠没让明华等他许久,很快就笑着从林子中走了出来。
明华便是这时候,告知了韩玠她要外出这一事,少年眸子里的欢喜之意,很快就收了起来,还微微的垂下了些眼眸。
这少年,着实一点儿不懂遮掩自己的情绪,是欢喜,还是气恼,皆都在面上展现了出来。
直至她将带着他一起去的事儿说出,紧接着,就瞧见少年稍稍侧了侧脸庞,还有他那克制不住轻轻翘起的嘴角。
明华扯回了思绪,没再接着回想下去。
由于乘坐的是谢家的商船,谢衍也知了这一消息,他心中颇为疑惑,不知沈明华为何突然外出。
听她提了想乘坐谢家船的事儿,谢衍他自然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或是因为两人之间是相互合作的关系,近来的一些日子,谢衍总莫名的想起明华来。
只是,他每每想起这个人之时,谢衍都会想到,之前长风禀告给他的那事儿,她怎么会突然会生出那样的心思来呢?
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谢衍便又多问了一句,“她同哪些人一道去的?”青年的嗓音微沉。
“有她的一个贴身婢女,两个年轻的伙计,还有一个......便是她那养在小院的男子。”
听了这话,谢衍执拿账册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听他声音淡淡的道,“嗯。”片刻后,端坐在案前的青年,才又轻轻翻过一页。
明华出发的这日,是她特意选好的一个晴朗天气,商船到了码头的时候,并不是很快就会离开,明华只在附近候着。
天色还未亮起,码头上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
抬眼望去,视野中的人和物,虽看的还不是很清楚,但能看到船上船下有不少人们都在忙碌着,帮忙搬运谢家生意上所需要的货物。
也有人同他们一样,仅是为了乘上船只,前去旁的地域。
日头还没升起,清晨的微风从河的那头吹来,带来一股沁爽的凉气,浅云担心明华着凉,劝说着还是给她披上了一件薄薄的披风。
八月的天色,总是亮的格外快,不久前,码头那头的天空,还是一片鱼肚白的颜色,这会儿却就已经亮了。
借乘坐谢家商船的,不只有明华他们一行人,瞧他们的衣着气度,大多应都是一些行商的商人。
或许也不该说是借,而是租用小块儿地来放自己的货。
而明华因为和谢衍是合作的关系,所以,才没有另外收取他们的费用。
沈明华没能思索太长时间,商船那边有人喊着要离岸了,旋即,她便带着身边的人一道登上了船。
一行人的情绪,从最初开始的激动兴奋,到后来因为晕船产生了一些不适,不过几人的症状都比较轻,坚持了一两日,终于到了江南西道的地界。
河道两岸,也都是甚是繁荣的街头景致。
百姓们在长街之上,来来往往,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
与此同时,通州的这一边。
苏玉自知道了赵褚已经取了妻后,她便再也不敢继续妄想下去,那日天色虽黯淡,但能晓得,那个站在他身边的女子,也是出身颇为良好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