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是人之常事。”阿策说的非常平静,“更何况,我比常人活了那么些年,一直容颜不改,又拥有非常的能力,已是比很多人都幸运了。便是真的死了,我也无憾。”
他微微偏头,目光落在沈离手中的盒子上面,神色间多了些温柔。
“我一个人也活够了。”
“死了之后,我就可以去见姐姐,去见前任族长了。”
“不管有多少说不清扯不明的事,到时候都能清清楚楚,得个明白了。”
沈离无言片刻,道:“我明白了,谢谢你。”
“你要谢的应该是你自己,是你自己坚持找到这儿来的。”阿策看着沈离,认真的说道:“还有,一定要用好它。在我还活着的日子里,如果我找到了另一半圣物的位置,我会去东庙嘎查,托那里的人转告你。我知道我上次找的那个散布消息的人,是你们的人。”
沈离凝色道:“好,我记住了。”
阿策收回目光,转过身去。
“那你陪她待会儿吧,我出去透透气。”
沈离:“嗯。”
阿策迈步出去。
等人走了,沈离到床前,在床边坐下。
古属娅已经变得非常衰老,气息微弱,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却没有任何声音,像是连最后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想了又想,沈离觉得自己至少应该跟这位外公曾经的故人告个别。
于是她找了找古属娅的身上,最后在古属娅的枕头边发现了那个口风琴。
她拿起来擦了擦,横在唇角边吹响,熟悉的曲调一点点的流出,交织成一个个深刻的记忆画面飞快闪过。
突然间,一阵咳嗽声响起。
沈离当即停下看去,古属娅醒了,似乎是要开口,但止不住咳嗽。
她上前扶起古属娅,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再往后面给她垫了个枕头靠着,而后起身去给她倒水。
但没能去成。
——她被古属娅拉住了。
“茂……茂书……是你吗?”
听着古属娅虚脱的声音,沈离诧异回头,只见古属娅并没有完全清醒,目光也有点失焦。
她明白过来,伸手在古属娅眼前晃了晃,见对方眸光不动,依然混沌涣散,她开口:“前辈,你……你开始看不见了?”
古属娅闻声一怔,茫然的回想许久,苦笑出声:“是你啊,沈离。刚才的曲子,是你吹的?”
“是。”
“……能再给我吹一遍吗?”
“……好。”
沈离就搬来个凳子坐下,举起口风琴再度吹响。
古属娅的手一点点垂下去,侧耳认真的听着,但因疲累无力逐渐精神不济。饶是如此,她还是尽量聚精会神的听清楚。
待吹完,古属娅苍老的面容浮现一丝笑意。
只可惜,她脸上的青斑太过骇人,以致看起来无比的可怕,没有丝毫和善。
“真好。你吹的和茂书吹给我的好像,我恍然间都以为,是他回来了。”古属娅慢慢的说道。
沈离放下口风琴,道:“我不及我外公半分。”
古属娅摇头,“你很好。我想,你甚至比你外公预计的还要优秀。如果今日他在这里,一定会告诉我他有多以你为傲。”
沈离眼圈微红,“谢谢。”
古属娅微微一笑,温声道:“你不要为我难过。对我来说,死亡其实也是一件上天馈赠的礼物。如今我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并不欠谁了,我终于能够轻松的去见我那些故人,告诉他们,我最终没有变,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古属娅。我很快活。”
她温柔的问沈离:“我累了,想睡觉。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够再为我吹一遍吗?我刚刚……好像看到了茂书,他离我越来越近了……我想看的更清楚些。”
“……好。”
沈离抬手,如古属娅所愿吹奏。
古属娅慢慢闭上双眼,表情很祥和,然另一只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
蒙古包里一时静的出奇。
良久,沈离怔然停下,望着古属娅。
她起身,伸手抵在古属娅鼻翼下,停顿了很久。
没有气息。
——古属娅悄无声息的去了。
沈离坐回去,用口风琴吹完,又吹了几遍,直至平静下来。
她将口风琴擦干净,塞进古属娅的手中,而后起身出去。
外面,阿策就在不远处,抱臂望着逐渐漆黑的夜幕。
他的身边竟然还多了李老。
李老也沉默着眺望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离没有放轻脚步声,两个人都注意到了,一并回过头来看向沈离。
“古属娅她,去了。”沈离说。
阿策和李老俱是一怔。
突然一声悲戚的咆哮声响起,沈离扭头,就见是那头黑熊,它颤颤巍巍的起身,彷徨无措的冲进了蒙古包里。
没一会儿,更多的咆哮声响起,呕心泣血般,直击心脏。
这番动静引过来不少人驻足围观。
华胥、黎湘英和徐陵,以及裴屿朔,都急匆匆的赶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古属娅去了,众人措手不及的怔了下,相顾无言。
埃文基人很悲伤,有人立马去通知了族长,没多久族长就在几个青年的搀扶下快速的赶过来,进入蒙古包里查看。
“唉。没想到她死的那么突然。”
黎湘英唏嘘,小声对徐陵道:“虽说她过去……可是好歹认识一场,我这心里还怪不是滋味儿的。”
“我也是。”
徐陵叹气。
一旁华胥看向了沈离。随即他大步流星地到沈离身边,沉声道:“你不要忘记为师的话,以后遇事前都再三考量,切莫冲动犯傻,以免……”
见黎湘英、裴屿朔等人都看了过来,沈离连忙打断他的话:“师父,我知道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恢复的很好吗?我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