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无数勋贵、官员都在琢磨着燕王朱棣的这次铩羽而归。
不同的人总能看到不同的东西,但唯一不能改变的,便是这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次日一早,朝阳照样升起,周德兴府上的管家带着人绕了几个圈,确定没人跟着以后,乘着马车来到一处大宅。
一仆人敲开宅门,不待对方开口便塞过去依仗名帖,满脸傲气的说道。
“让你家看明白了,再来迎客!”
这大宅的门子也是见过世面的,见这模样就知道这是来了贵客了。
毫不犹豫的接下名帖,一路小跑着就冲向了正堂。
盏茶功夫过后,中门大开,一个满脸富态与笑容的中年人,笑眯眯的把管家请了进去。
此人姓张,明面上的身份的话,乃是一间酒楼的掌柜。
这酒楼在应天城中开了也有些年头了,张掌柜也算有了点小名气。
毕竟能经常接济街坊、做做善事、照顾孤寡老幼的商贾并不多!
他那酒楼的饭食、酒菜也没见着多贵,主打的就是一个好吃不贵!
但今日里上门的管家却知道,此人乃是一只正儿八经笑面虎。
看似
慈眉善目、普度众生,可实际上他最挣钱的生意压根就不是酒楼,而是酒楼背后的赌档!
这明面上的酒楼,不过是他当年起家之时的产业罢了,如今全用来装模作样了。
而管家之所以绕着弯儿的来找他,也是因为知道这张掌柜这些年因为赌档的买卖,可是吞了不知道多少田亩!
逼得人家破人亡、设计让人倾家荡产、勾结官宦谋夺家产……
可以说,这位满脸弥勒罗汉像的张掌柜,撕开那张面皮之后,满满的都是黑黢黢的罪恶。
不然,江夏候府的管家也不会上门不是吗?
当然了,选中此人不仅仅是因为其作恶多端,更是因为此人在勋贵、世家满地走的应天,真就只能算是小有资产!
因为这张掌柜背后压根没一个靠得住的靠山撑腰,只能年年捧着大把大把的银钱四处打点、上供!
不然的话,他别说挣钱了,连他当年起家的那间酒楼都保不住!
也正是因为背后无人,见着管家递过来的江夏候府的名帖之后,他才会如此激动。
他不在乎对方让他干嘛!
只要能攀上江夏候府的关系,付出再大的代
价都是值得的!
一时间,一张张的银票如同假的一般行云流水的塞进了管家的袖子里。
二人在书房里头挨着头,凑到一起嘀咕着。
张掌柜时不时的点头、皱眉、恍然大悟、咬牙切齿、暗自神伤……
但最终张掌柜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至此,管家才终于笑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既然肯立下军令状、甘当马前卒,那老夫也不瞒你,这里间确实有风险!”
“但风险大收益也大,明日老夫会在你那酒楼宴客,届时列席的都会是如你一般的商贾。”
“你若是早做准备,或许能多上几分收获!”
“老夫这番话,算是对得起你今日掏出来的银子了,告辞!”
说完管家压根不管张掌柜的各种说辞,转身离开了这家并不起眼的商贾府邸,徒留下张掌柜站在门口脸色不断变幻。
就在张掌柜为了这从天而降的机会而患得患失的时候,他绝对想不到,这位刚刚收了他银子的管家,居然会转头就把同样的话说给了好几家商贾听。
而这些人,其实都跟他一样,有胆子、有手段、劣迹斑斑却又无人可倚靠。
一个圈走下来,管家笑眯眯的看着袖袋里那厚厚一沓银票,差点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了。
“这帮子奸商油水还真是丰厚啊,老夫仅仅是传个话、安排了一二,这加起来都破了万两了!”
“好嘛,这要是以后再指点一二,漏点消息过去,老夫不得挣个盆满钵满?”
暗地里感叹了半天的管家,脸上不见丝毫异色的回到了江夏候府,跟周德兴笑眯眯的汇报了此行的经过、结果。
只是,他压根没注意到,周德兴此时看着他时眼中那杀气四溢的寒光。
淮西勋贵分裂,各自有各自的谋算暂且不说,朱元璋父子二人此时正躲在奉天殿的偏殿当中,一边等着眼前火锅里的食材煮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朱元璋看着眼前这忽然之间就长大了的老四,心中莫名一叹,这小子跟咱太像了。
不仅长得像,脾气也像!
但咱原本想着,咱都把坏名声扛住、把脏活累活都给干了,下一任皇帝就不需要这么严苛了啊。
结果居然是老四这混球入了咱的眼,要接咱的班!
这特娘的岂不是得顺着咱的路一直走下去?
要是再算上高煜那大孙子,嘶……
祖孙三代都没啥好名声啊,咱这大明以后怕是得臭名昭著了啊!
朱元璋想到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头看着一言不发只顾着吃饭的朱棣,没好气的问道。
“老四,咱问你,你咋看待高煜那孩子?”
朱棣闻言一愣,抬头看着自家老爹那一脸郑重的模样,顿时觉着眼前的火锅都不香了。
这玩意儿是他这会儿能说的?
我那大儿子啥样,你老爷子心里不清楚?
而且,甭管我说好说坏,对你有啥作用,你不该咋地还是咋地!
当然了,这些话朱老四只敢在心里嘀咕,打死他也不敢在朱元璋面前说出来。
索性,弓腰塌背缩脖子,朱老四非常熟练的一拱手。
“儿臣不如父皇慧眼如炬,还望父皇指点!”
“不过高煜孩儿尚未及冠,年少轻狂之下偶有失言,还望父皇原谅一二!”
朱元璋也不答话,抬头看了看自己老四,轻轻嗯了一声,随后淡淡的吩咐道。
“行了,随口问你一句而已,别弄得咱好像要干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