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眼哑然失笑。
他什么时候见过白隼这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所以说,不管是人还是鸟,都是慕强的。
鹰眼手一挥,黑鹰寨众人齐声看着小团子,“老大!”
小团子:“……”
小团子正跟她新得的大宠物玩得不亦乐乎,根本没空理他们。
赵行坚代为发言,“大家倒不用叫这声‘老大’。你们既然决定跟着小九儿,就一定要坚定心思……”
那句“改邪归正”,赵行坚最终没有说出来。
如果没有在外漂泊多年的经历,他一定无法理解山匪的立场。
但现在,他能理解。
因为看多了民间疾苦,他知道,匪,不一定就是坏的;而官,还真的不一定就是好的。
“这位是?”鹰眼看着赵行坚。
“我姓赵,是黑河村的夫子,也是小九儿的家人。”赵行坚道。
“赵夫子好。”鹰眼笑道,“我越发不懂了。县令姓周,说自己是小祖宗的叔叔;先生姓赵,说自己是小祖宗的家人。而据我所知,小祖宗姓叶。”
“都是缘分。”赵行坚道,“就如同你和小九儿一样。”
鹰眼点头,“夫子这样说,我就懂了。”
赵行坚道:“周县令其实是我的师弟。我今日之所以跟着小九儿过来,其实是想来替他说好话的。”
鹰眼叹气,“夫子不用说啥好话了,单凭周县令是小祖宗叔叔这件事,他做的那些,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计较了!”
赵行坚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我还是想问问,对于周县令前天晚上带兵围剿黑鹰寨这件事,你是如何看待的?”
鹰眼带着刀疤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夫子这么问,真是有些多余了。我是匪,虽然如今有心从良,但始终还是占山为王的山大王;他是官,虽然没有当官的样儿,但始终代表的是官府。他攻打黑鹰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赵行坚点头,“既然你看得如此透彻,为何昨日又那么气愤?”
“我气愤不是因为他攻打黑鹰寨,而是因为我们讲好了条件,结果他们出尔反尔放,毫无信誉可言!”
“放箭这事,确实不是他安排的。”赵行坚道。
“不重要了。”鹰眼道,“世人都觉得官府围剿山匪是应该的,但我却觉得毫无道理。因为在我眼中,黑鹰寨不是山匪,而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官府围剿山匪,不过是仗权势欺人,以强凌弱。我这么说,夫子自然不会认为我是对的,但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赵行坚摇头笑道,“不,我觉得你说的对。”
鹰眼诧异地看着赵行坚:“夫子不是在说笑?”
“我说的真心话,如今这世道,不过是官逼民反,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落草为寇?”
鹰眼惊讶道:“我以为读书人都是迂腐不化,不懂世道艰辛的,夫子此番言论,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赵行坚摆手,“不过年长,多了几分见识。说起来,周县令其实也与我看法一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围剿山匪不过是他一时兴起,他从不觉得山匪就一定是坏人。”
鹰眼笑道:“夫子真不用一直帮他说好话了。我鹰眼说到做到,围攻黑鹰寨的事,就此揭过,只要他以后不再挑起事端,我们自然相安无事,我不会找他麻烦。”
“不,我希望你找他麻烦。”赵行坚道。
“什么?”鹰眼彻底愣住了,“夫子不是来替他当说客的?”
“非也非也!相反,我希望你可以让他多受一点挫折和苦楚。”
这才是赵行坚今日来见鹰眼的真正目的,他希望鹰眼能让周怀宁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民间疾苦。
鹰眼扯动嘴唇,“那夫子找错人了,我可没空陪他这种公子哥消遣。”
“你且听我说……”
赵行坚正要接着说,却见一辆熟悉的大马车从村口疾驰而来。
马车停下,吴永从车厢里跳下来,看到面前黑压压一片全是胡子拉碴的汉子,吓了一大跳。
看到赵行坚后眼前一亮,“赵大人!”
赵行坚一阵头痛,看着车厢里,“你们怎么又来了?”
这时候过来,不知道鹰眼能不能忍得住不揍他。
“公子没来!”
“他没来?”
吴永点头。
“那你是来干嘛的?”
“小的奉公子之命,来给赵大人送东西。”吴永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赵行坚。
赵行坚打开一看,“这是……山契?”
吴永点头,“公子说,他给赵大人买下了一座山,作为礼物。”
赵行坚合上册子,“你家公子又发什么疯?好端端的买一座山送给我做什么!”
吴永走得近了些,轻声道:“公子说,这座山就是黑鹰寨所在,他买下来送给赵大人,赵大人可以赠送给任何想送之人……”
鹰眼见两人在那里说悄悄话,就跟小九儿打了招呼,带领众位兄弟准备离去。
“鹰眼兄弟,等一等!”赵行坚道。
鹰眼回头,“夫子还有事?”
“刚刚有人赠与我一座山,现在我将此山赠与你。”赵行坚走过去,“这是山契,你收好。”
鹰眼惊呆了,“夫子,您说什么,送一座山给我??”
“拿着吧!”赵行坚道,“这座山,就是黑鹰寨所在地。”
鹰眼嘴巴张大,再也合不上。
黑鹰寨弟兄们全部愣在当场。
竟然有人,将黑鹰寨买下来,送给赵夫子?
而赵夫子又转送给黑鹰寨?!
赵行坚道:“有了这山契,黑鹰寨再也不是占山为王的土匪了,你们,就有自己的家了。”
鹰眼眼中泪光闪动,“夫子,我我……我不信……我从来没碰上过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赵行坚叹气,将山契塞进他手中。
“鹰眼兄弟,我也从没有碰上过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