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那些人看的是裴祈安的面子吗?不是,看的是定北侯府。
而自己,不过是定北侯府二房长子罢了。
“另外一件事儿,你倒是要放在心上。”张氏的声音传进裴祈正的耳朵里,他立即正色道,“母亲请讲。”
“自苏氏进门后,郑氏对她时常有些微词,你好好跟她说说。”张氏其实这一路上也辛苦,但裴祈正既然过来了,她便与他把话说了。
“郑氏若有行差踏错,母亲尽管处置便是。”裴祈正说道。
张氏看着裴祈正,半晌才道:“若有行差踏错我自会处置,只是在她行差踏错之前,你这个做夫婿的也得用用心。”
“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原本也是你的责任。”
“是,儿子记住了!”裴祈正颇为恭敬地应道。
“苏氏爹娘一个是为朝廷尽忠,一个为夫守节,是受了旌表的,由不得郑氏看不起。”张氏加重了语气,“让她说话前先动动脑子,回头惹了祸,后悔都来不及,跟着倒晦的,首当其冲的就是你。”
“儿子知道了,多谢母亲提醒。”裴祈正说道。
看着裴祈正这样子,张氏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像自己那婆婆了。
“你爹不在府中?”张氏点到就行了,也不想在长子面前多说儿媳的不是,他也未必喜欢听。
更何况,进门后,没看到裴二老爷的影子,张氏确实有些不解。
裴二老爷不爱出门,虽有两个妾,但对张氏也算敬重。
张氏冒着大雪回来,按理,怎么着他也会过来看一眼。
裴祈正正要回话,桂嬷嬷匆匆进来道:“二太太,霜姨娘……”
看到裴祈正在,桂嬷嬷顿了顿。
“在大爷面前没什么不能说的,讲吧。”张氏面色不显,但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霜姨娘有喜了!”桂嬷嬷压低声音道。
张氏抬头看向桂嬷嬷,脸色晦暗不明。
裴祈正想说什么,但最终只能告辞。
送走裴祈正,张氏看向桂嬷嬷,厉色道:“去查!”
桂嬷嬷战战兢兢地低声道:“奴婢已经安排下去了,若查实了……”
张氏闭上了眼睛,半晌才道:“若查实了,就报到晴翠山房。”
裴二老爷冬日里落过水,他身子有亏,这事儿只有张氏知道,霜姨娘怎么可能有孕。
裴祈正回到屋里,郑氏立即迎了上来,见他脸色不大好看, 奉了一杯茶之后,也不敢多问,只在一旁做针线。
“霜姨娘有喜了。”裴祈正突然道。
“啊?”郑氏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霜姨娘?”
“嗯!”裴祈正点了点头。
“怎地会……”郑氏话说到这儿,又止住了。
许多人家纳妾进府 ,就是为了开枝散叶的,这也不是什么奇事。
只是他们这一房都是嫡出,之前的李姨娘和莲姨娘都无所出,莲姨娘过世后,又纳了一房霜姨娘,进门几年了,依旧没动静。
这突然传出有喜的消息,郑氏真是有些愣住了。
郑氏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是喜事吧,多了个庶子或庶女谁喜欢,爹娘年纪都大了,回头定是他们这些哥哥嫂子的责任。
可要说不是喜事,那就是不孝了,这话不能说。
但郑氏还是道:“整个府里最高兴的,应该是公爹了。”
裴祈正看了郑氏一眼,沉默了一下,说:“母亲让我提醒你,管住你的嘴。”
“我的嘴?”郑氏扔下手里的针线,“我的嘴怎么啦,哪句说的不是实话?”
“你说的是实话,可实话常常不好听。”裴祈正缓缓起身,“不论你我,都没到可以随心所欲说实话的份儿上。”
说完,裴祈正就出门离开了。
郑氏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再也没有拿针的兴致。
“嬷嬷,你说他会不会有一天也抬个进来?”郑氏喃喃道。
郑氏怀孕的时候,原把自己的贴身丫鬟给裴祈正做了通房,生了儿子后难产没了,现下裴祈正身边并没有别的伺候的人。
“大少夫人,这都没影儿的事,您别多想了。”黎嬷嬷劝解道。
“我也不愿意想……”郑氏低声道。
可也清楚,这世上有几个男子真的能像侯爷那样的,可那赵氏……
郑氏不禁嘲讽一笑,月老儿就是故意的,好男人遇不上好女人,好女人碰不到好男人。
想到这儿,郑氏将之前放在桌上的绣绷往地上一扔,那绣的正是裴祈正的衣裳。
“大少夫人,您这……”黎嬷嬷捡起绣绷刚一开口,声音便卡在喉咙处。
郑氏顺着黎嬷嬷的目光回头看了过去,便见裴祈正撩开帘子,站在房门口,目光落在黎嬷嬷手中的绣绷上。
“大爷!”郑氏吓得站了起来,“我……”
“无事!”裴祈正再次转身离开。
无事?无事怎地明明走了又回过身来。
郑氏白着一张脸,身子晃了晃,追了出去:“大爷,那是给兆哥儿绣的衣裳……”
裴祈正却并没有回头。
兆哥儿才一岁,能用这墨青色的蜀锦?
裴祈正离开后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不大好,想回头再说句软话,郑氏喜欢胡思乱想,又话多。
可回头却听到了这一幕,裴祈正走到园子里的时候,正好看到苏锦意领着丫鬟过来,赶紧避到了一旁的松柏后面。
“令月,中午我们随便吃点儿,晚膳让厨房用羊肉烧个暖窝子,世子喜欢吃,再找些好的羊皮……”
苏锦意离开后,裴祈正在那里很是站了会儿才离开。
这雪一下,就是好几天,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
好在花朝对苏锦意的话执行力够强,头几天雪停的时候,便让人从庄子上将粮食都拖了一部分进城,另一部分放到了地窖里,又让庄头加固了院墙以及木棍桐油等物,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