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谢听舞同荀珍三人也亦到了堂前。
谢听舞朗声道:“诸君何事如此欢喜啊?”
众人听得声音,忙站起身来。还未等出迎,谢听舞已至堂中,摆手示意众人不需多礼,安坐便是。又道:“这位是荀珍,荀先生。”
荀珍并至堂中,星目望去众人,皆皆如渊停岳峙,坦荡自如,心中不由一叹。他扫过已相识的慕齐落时,二翩翩君子相视一笑。目光又落至傅明身上时,见他虎目龙须,不怒自威,饶是荀珍定力,心中也是一凛。他是来客,自然先语,倒转折扇,抬臂拱手道:“诸位有礼,荀珍,荀子生。”
众人见荀珍白衣立堂,比起慕齐落风雅,更多江湖清冷;比起谢听舞自在,更多谨慎。如云若月佳公子,万丈飞雪尽作尘,众人心中也起了敬意好感,皆拱手道:“先生有礼。”
荀珍颔首,随谢听舞径直走至上方右客位坐正。百晓生和言朔就近坐了末位。
谢听舞道:“来时听得诸君欢笑,不知何以为趣?”
傅明呵呵道:“猜得将军要带小北爷来府中守岁,想起了去年他自杀的事情。”
百晓生心道:“小北爷是哪位?”又见言朔忽然跳起来,边朝傅明走过去边道:“傅爷,这可别提了,现在想起来,我还从后脑勺凉到屁股蛋。”
林裳捧腹直笑,还没待言朔到傅明跟前,就一把捞过言朔。言朔身材瘦小,林裳八尺身躯,削肩猿臂,虽是坐着,看着也要比言朔威武壮硕许多。他只是伸手一揽,言朔就如同小鸡一般被卷了过去,也不嫌言朔身上污泥,将他夹在腋下。言朔不反抗,也知反抗不了,眨了眨精明双眼道:“干嘛,三爷,我没钱请你喝酒啦。”
林裳笑道:“你自己养得活自己就不错了,爷还用你请喝酒。拿着,三爷请你喝酒。”说着,丢起一个红袋子。言朔伸右手一接,左手挣扎着从林裳腋下出来,打开袋子一瞧,竟是“二十两纹银”。登时一喜,“三爷,你太帅啦!”两只手反抱住林裳就要亲。
林裳后仰着脑袋要躲,眼见快要被亲上,手上柔劲一发,将言朔轻飘飘甩了出去。言朔被甩空中,仍旧用嘴咬着那二十两纹银要辨识真假,半点不在乎自己处境。直至被甩到地上,又是滚了三滚,“嗖”的一声,整个人又笔直站起。百晓生见言朔如此俗气,不由皱眉。其余众人却是眼前一亮,言朔在地上滚落,卸了林裳护他的柔劲不说,还将这股柔劲化作自身气力起身,这等对内息的掌握,非名师指点就能做到,自身天资可见一斑。
谢听舞刚要出声没收。言朔把银两往怀里一揣,郑重其事道:“这二十两我绝对不用来赌!”
谢听舞笑道:“那你用来干嘛?”
言朔道:“攒着娶老婆。”
众人又笑。林裳笑道:“那小北爷日后迎娶佳人,莫忘了赏三爷一杯喜酒喝。”
言朔叉腰拍了拍挺起胸膛道:“这个自然,三爷是第一投资人。”
“投资人?投资人是什么?”荀珍道。心想长安皇城,或与外处不同,自己初来,当地风俗习惯还是应多多留心。荀珍倒不是会入乡随俗的人,于他来说,一是谢听舞在侧,二是当作增加游玩阅历。
谢听舞道:“这孩子说话总是不着调,我们也听不懂。”
荀珍点头道:“他叫言朔?言小北?”
慕齐落笑道:“这个是我取的,朔本极寒,先生看他破衣烂衫的,最怕冬季,名字里担着个“朔”字未免更冷,朔即在北,北亦长安。”
荀珍点头。
众人谈笑间,忽有小厮躬身进堂,他垫着步走来,身形虽恭敬,行走速度却极快,显然轻功不差。小厮弯腰行了参礼,道:“王爷,宴已备好,不知何时起宴?”
谢听舞朗声道:“既已备好,大家移步偏堂,共且一醉如何?”
众人齐道:“有酒喝当然好。”
王府精心之宴,自然非凡,何必过多言语。
众人入席。
慕齐落也差人唤来白小三白当真兄妹。不一会,便见白小三恭恭敬敬入堂,牵着蹦蹦跳跳的白当真,浅红色裙摆沾着些许雪泥。
谢听舞在首位,进得堂前首目便是他,白小三更是在熙攘谈笑众人之中,一眼便见得谢听舞,本来眼中恭敬有礼,目不斜视,此时登时起了欢喜。对他来说,谢听舞和荀珍都很好,只是他与荀珍毕竟师生有别,虽有谈笑玩耍,更多时候还是恭敬侍立,潜心修学。而与谢听舞相处那几日,不仅玩得十分自在,谢听舞人间绝代,在他身上所见所学,岂止非凡二字可以囊括。虽未得谢听舞传授一二,却觉自身心境得以充盈许多。而且谢听舞在时,荀珍也从不拿起他教学的架子,似乎变得更加耐心,讲得也就更加仔细,白小三学得也就更加舒服些。但白小三此时虽欢喜,碍于众人在,不得失了礼仪,免得加了荀珍管教不当的坏名,只好强忍着心中的激动。白当真却不管那么多,她进得堂来,便是左顾右盼,哪都好奇,直至眼光落到谢听舞身上时,登时便惊呼一声“将军!”,扯开白小三的手,张开双手便跑了过去。谢听舞含笑等着,待白当真至身前,一股柔力将其托起,抱在腿上,笑道:“妮子,许久未见啦。”
白当真也不说话,小手抱着谢听舞胳膊。
白小三也从众人身后走过,至谢听舞面前道:“见过将军。”又小声呵斥白当真:“不得无礼,快下来。”
白当真一时嘟囔起嘴,看了眼在旁的荀珍。
谢听舞笑道:“妮子,你看,这么多好吃的,你不下来,我和你都吃不了了。”
白当真这才转头看向眼前檀木大桌,桌上更是珍馐美味,坊间小吃,一应俱全。白当真眼中一时亮堂,略有不舍松开了谢听舞胳膊。白小三见状牵着白当真坐在了荀珍左侧的两个空位。
谢听舞见人已到齐,便招呼众人动筷。言朔本就蓄势待发,只待谢听舞一声令下,又站又坐,手中筷子夹出残影,一时间碗中便堆了座小山。再看一旁百晓生,不紧不慢,礼态周全。
荀珍夹了一块狮子头入口,道:“没曾想真是黄鹤楼的手艺,只是比如今在厨的师傅还要好不少。”谢听舞天下极尊,请来天下第一楼的大厨自然不是什么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