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无需再辩。
凤英哼笑起来,周身透着一股子难言的颓势。
水门中寒光乍现,须臾便将凤英拉进了门中,及至门扉消失之时,还有丝丝寒气残留在空中。
凤英至阳之体。
最苦严寒冻水。
这道门连着一座水晶监牢,牢中水帘密布,还有本座搁置下的一套修道心法。
若凤英还有一丝回头的心,这套心法,便是他日后继任天帝的底气。
未等本座收回术法,莲清却已用自身法力冲开了那禁言的法术。
勉力破除禁制,少女秀气的口角之间,瞬时鲜血喷涌。
从来瓷白可爱的女儿面庞,竟因着这一点血色,陡然生出几分狰狞来。
“神君,您就这般容不下凤英么?上次是瑶池湖底,此次是寒拔水牢,下一次,下一次又是什么?”
本座解了莲清的定身术,瞧着她眼底的愤恨怨气,嘴角的血色模糊。
不由问道。
“莲清,你究竟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
莲清红着眼,头上钗环随着气息抖动,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神君,从此以后,莲清无需再受您的庇护了,莲清师从少阳神君,从未拜入过太阴神君门下,即便师父当年对您托孤,要您照拂教诲莲清,可莲清无才无德,实在受不起神君的教诲,从此以后,莲清与神君,死生不复往来”
本座扶额,实在是想不明白。
而今这些小孩子,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一个个说出来的话,要么是稀里糊涂,叫人听不明白,要么血气冲天,动辄定下生死。
实在是,愚昧的很。
“你知道本座是着意你继位少阳神府的,你......”
从来有礼乖巧的莲清,今日却好似铁了心一般,开口便驳了本座的话。
“莲清受不起,莲清不止接不住恩师的尊位,就连如今的真君之位,莲清也是不配的”
说罢,莲清抬起枯瘦的一只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惨然一笑。
“莲清记得,师父曾说过,寒拔水牢是神君在魔界设下的一间牢狱,旧年战时,那水牢之中,曾关过不少魔尊悍将,莲清门下有一小徒,名唤青鸾,日后的瑶池境,便由她主事,莲清会去往寒拔水牢中,陪着殿下,伴着殿下”
“你这是何苦?”
“莲清不敢悖逆神君,亦不愿看着心爱之人,独自伤情苦楚,只是还有一句话,莲清想告诉神君,日后,若神君情丝发迹,也尝到了莲清今日想救心上人于水火而不能的苦楚,还望那时的神君,能同今日一般,轻描淡写的问一句,这是何苦?”
莲清说罢,便带着那滴血的红唇走了,藕荷色的衣裙拂过大殿外的云雾。
飘逸轻灵的,一如当年离仙宫而去的阿麒。
慈回天很是寂静,凤英殿中的仙侍不多。
大抵是见了本座的驾,晓得本座是来惩治凤英的,便都悄悄躲起来了。
蜜粉色的霞光已经散了,本座坐在大殿的主位之上,望着殿门外渐渐降下的夜幕。
从前怎么从未觉得,慈回天这个地方,竟这样冷清。
空荡荡的大殿之中,仿佛还回荡着昔年的叙话。
彼时帝君还在,本座同少阳,常来这方大殿之中,叨扰他老人家的清净。
一时问他使兵器的法门,一时问他施仙术的窍门。
那时的帝君,是怎么耐下性子,教诲我和少阳的呢?
本座在大殿之中,坐了许久许久,始终不明白,自己是否错罚了凤英。
莲清走时,那双通红的水色眸子,很似当年的少阳。
彼时,本座同少阳还在魔界战事的前线,漫天沙土烟尘之中,她嘴边,也挂着一抹鲜血。
她就那样看着本座,轻声说道。
“我情愿同他死在一冢,黄沙埋骨,也不愿再上无相天,做那痴望红尘的少阳神君”
本座凝眸看着她,也问了同今日一样的话。
“这是何苦?”
少阳笑的凄惶。
“阿晋,我有时觉得你可怜,可有时,我又觉得......太阴娘娘,其实很对得住你”
太阴娘娘,乃是上一任的太阴神君,亦是本座的传道恩师,座下,唯有我一个弟子而已。
彼时本座听不明白少阳的话,更不知她为何会提起恩师。
后来,也只当她是被情爱迷了心窍,才会说出那些无头无尾的话。
陈年往事随风化。
本座从大殿之中起了身,直直走出了慈回天。
月光洒在玉色石阶上,本座耳边吹过一段长风。
玉衡挂星归来,落停了在了本座身旁。
“听天璇说师尊回来了,我还未信,又听她说师尊往慈回天来了,这才信了”
“无妨,本座已处置了凤英,你不必夹在中间难做了”
玉衡蹙眉摇摇头,似是有些担忧,又问道。
“师尊是如何处......”
“寒拔水牢”
玉衡一惊,檀口微张。
“这......师尊......这是否太......凤英殿下是至阳之体,那水牢阴寒至极,如何能......”
“本座自会回禀陛下这番处置,便是赏罚偏颇了,也不会殃及你们兄妹几个,你不必忧心”
玉衡慌忙摇头。
“师尊,非是玉衡惧怕陛下威势,只是凤英殿下,幼时是极敬重师尊的,而今即便放纵些,却也从未做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师尊却......”
本座叹了口气,伸手握住玉衡的手,如同她幼时一般,牵着她走进了云海之中,一步一步向着霁月天行去。
“玉衡,你可以放纵些,天权天璇,亦可以放纵些,这不打紧,可凤英不行,唯有凤英不行,他资质平平是错,他不求长进也是错,就更不要提放浪形骸这四个字,若他不是仙宫太子,本座是断断不会这样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