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瘦得像个麻杆,头上绑着叛军标志的红头巾。
他明显很得卢家人信任,出入院子守卫都不多问,见他端着食盒进关押太医的后院。
守卫还讨好地笑问:“今天老蒋先生亲自送吃食啊!”
那人淡淡地点头:“今日城中异动,注意些,别让外人进来。”
那守卫忙低声问:“听说老神仙死了,是真是假?”
蒋先生轻叹一声:“被知府亲手斩杀,死得不能再死了。”
说完他欲言又止般拍了拍守卫的肩膀,轻叹一声进了院子。
这一声叹让那守卫大为惊慌,老神仙死了,蒋先生都怕了,他们这些下面的小兵卒,真能打过朝廷的兵马吗?
三间正房带四间偏房,就这样一个院子关押了三十几个太医,这还算好的。
那些小吏和太医们的跟班,两百多人都关到地牢去了,没冷死都是个奇迹。
见今天送饭的是个新面孔,众太医七嘴八舌地问:“卢家人何时放我们出去?”
“和朝廷斗是以卵击石!凌王妃很快就带着禁军杀至,到那时候,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我们是来治瘟疫的啊!难道卢家人想让整个扬州城的百姓,都死在瘟疫之下吗?”
“快放了我们!”
……
蒋先生不语,而是淡定地打开食盒,当众人看到里面不是饭菜,而是几张皱皱巴巴的纸时,不禁沉默了。
这纸他们都认识,这是防疫十禁,在北区时每天都要看,都要跟百姓宣传的。
太医们看这蒋先生的眼神都变了,还是许元青反应最快,把人拉到室内,关紧门窗才问:
“先生从何处得来?”
等蒋先生把甲四从天上飞来的事一说,太医们像听天书一样,大雪封了路,甲统领竟然能从天上飞来!
许元青笑道:“那飞天之物,必是王妃做出来的!”
众太医都道:“也是,除了王妃,谁能想到这样神奇的法子!”
许元青忙问蒋先生:“你,是要投效朝廷?还是……”
蒋先生神秘一笑,指着‘凌’字道:“我现在说什么,只怕众位也不信。”
“待她来了,众位便知我所言不假。我早就受凌王之命,来卢家做探子。”
确实,大家都似信非信。还是许元青发现他染了瘟疫,且病得很严重。
忙将自己私藏的特效药给他几丸,蒋先生道:“等我通知,待朝廷的兵马一到,我们里应外合,逃出去。”
等他提着空了的食盒离开,众太医才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这蒋先生则悄悄地去关卡处接应,若没人引路,朝廷的兵马是找不到卢家的秘宅的。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留在扬州的莫修谨!卢三公子死后,他是因为感染瘟疫,不敢回家。
没想到机缘巧合,竟然被卢氏残部视他为卢三公子心腹,请他进叛军当军师。
莫修谨自然同意,特别是在听说凌王妃要来扬州治理瘟疫时,莫修谨对卢家叛军更恭敬了。
他一直潜伏得很好,卢家人蛊惑百姓、抓太医,他都没有劝说。
只是要杀太医的时候,被他劝了下来。
他等的就是现在,能将这些叛军一网打尽的机会。并且他不从首领那里套到,在背后支持他们的士族。
雪地里,莫修谨的面容好像苍老了十岁,离家才一年,心境却已是天翻地覆之别。
他看向家乡的方向,阿沅姐,你还好吗?
他还不知道,阿沅早就去了滇州,已经不在家乡了。
莫修谨没等太久,当天半夜,官府偷袭而来的兵马就到了。
果然如他所料,叛军故意诱导,府兵差点就被带偏了。
莫修谨不再埋伏,出来给府兵指路,开始自然无人信他,还要把他抓起来。
然后他就从最里面的里衣里,割开夹层,取出了凌王手书。
当救出太医们的时候,一听官府的人称他为莫先生,众人也信了,这个蒋先生还真是凌王府的探子。
解救太医的任务完成得很顺利,接着就是将所有叛军一网打尽,有莫修谨帮忙。
连叛军的逃跑路线,他都一清二楚,自然很容易就抓到了所有人。
莫修谨觉得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没在叛军面前露面,深藏功与利,再一次隐藏于人后。
不过当听说甲四去山道接凌王妃,他还是决定见冬素一面,他太渴望见到家人了。
在扬州流落的这段时间,瘟疫和自身疫病的双重折磨,让他多次想了却性命算了。
活着太痛苦!
可想到痴傻的母亲,想到深情的阿沅姐,想到为救他和阿沅,孤身犯险的冬素。
想到光州那些等着他回去的亲友,他又舍不得死。
再熬一熬,他到要看看,老天爷还要在他身上放多少磨难!
守在山道的甲四,看到一个像乞丐一样的病人摇摇晃晃地走来,先是一惊,以为是卢家叛军,准备让人拿下。
直到那人喊他一声:“甲统领。”
甲四才认出来,这人竟然是莫公子!
那一刻,即使跟莫修谨不是亲人,甲四的心也狠揪了一下。
在江南这段时间,莫公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怎么能由一个翩翩公子,变成病弱乞丐!
甲四一直觉得自己是铁石心肠,常年在军旅之中,早已见惯了生死。
但看到这样的莫修谨,不禁让他想到自家王爷,当年那战功赫赫的大夏战神,被皇后害得病体缠绵。
莫修谨现在,跟当初的王爷何其的像!
甲四觉得自己变得有点矫情,他现在好像一个娘们啊!
都是被月见传染的!
他可不能表现出可怜莫公子的样子,莫公子肯定最不想在他脸上看到的,就是可怜的表情。
所以他很正常地跟莫修谨说话,一听他是来见王妃的,甲四笑说王妃还没到,应该要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