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看热闹的人也议论吩咐,沈元惜听得真切,无非就是感慨今年东洲的珠税必能交全之类的。
郑熹久久没有说话,沈元惜索性直接站了起来,膝盖刺痛明显,有些踉跄。
她眼神制止了想要冲上来扶她的元宵,直直的看着端坐在堂上的男子。
“给元姑娘搬个凳子来。”郑熹尴尬扶额,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困惑:“元姑娘,这二十多颗贡珠,你是从何出得来的?”
“实不相瞒,民女家中尚余八千多颗珍珠,八千多颗珍珠中,有二十颗这般品质的,不稀奇吧?”
“八千多颗?”
“不错,都在寒舍放着呢,大人要查验吗?”沈元惜忍不住阴阳怪气。
“不必了。”郑熹不知是心虚还是怎的,垂下眼眸避过沈元惜的目光,耳朵微红。
沈元惜又道:“那好,民女也有一事不解,想请教大人。”
“想问什么,你说吧。”
“这盒珍珠一直在民女家中放着,前些日子府上遭了窃贼,民女想问,这珍珠是怎么落到官差手中的?”沈元惜明知故问。
“是从李二强的酒伴身上搜出来的,进贵府偷窃的贼,正是李二强一伙人。”
沈元惜点了点头,目光扫了一遍围在外面的众人。
她着人教训李二强的事,乡里间都知道,苦于不敢说出原因,这些时日走在外面不少被人指指点点。
沈元惜都忍了,但她不是个纸人,也有脾气。
如今对簿公堂,自然要发泄一番。
舒了这一口气,沈元惜又问:“李二强的死因,可否能告知民女?”
“他是喝多了跌进水渠里溺死的,与你无关。”
这个死因,着实令人啼笑皆非。
沈元惜彻底放心,坐在一旁听着这位郑大人宣判:“李二强偷盗贡珠,念其已死,暂不追究其妻女。”
“杨大宝、徐令年二人协助盗窃,当堂杖杀。”
“大人饶命啊!”
“冤枉啊大人,这是李二强的主意,和草民无关!”
“元姑娘,需要回避吗?”郑熹贴心问道。
沈元惜点头致意,带着元宵上了马车,听到身后的惨叫声,低声吩咐车夫快些。
直到今日,她心中才真正的有了一些命不由己的无力感。
“姑娘,你在难过吗?”
沈元惜揺了揺头,心里想的却是:在这个命如草芥的时代,我不该难过吗?我会变得和他们一样麻木吗?
眸中思绪瞒不过元宵,小丫头低声安慰道:“姑娘,他们罪有应得,偷盗御贡是死罪。”
此话一出,沈元惜顿时手中匣子里的珍珠沾满了鲜血。她猛的把盒子往外一推,不愿再看。
“只是几颗珍珠而已。”
只是几颗珍珠而已啊。
在现代,偷这么点东西都不够入刑,顶多拘留今天。这千疮百孔的时代,买卖人口尚且无罪,偷几颗珍珠,却死刑。
沈元惜用力揉了揉眉心,只觉得疲惫又无助。
“那不只是几颗珍珠,那是皇家的贡品,比人命值钱多了,姑娘不必为他们难过。”元宵耐心哄劝。
“宵宵,我会让这东西变成‘只是几颗珍珠’,你信我吗?”
“奴婢自然信姑娘。”元宵眼神坚定。
“你不是奴婢,你是一个人,一个平等的人。”
元宵感动得热泪盈眶。
沈元惜心累得很,她想,如果有一方注定被同化,那也一定不会是她。
下了马车,沈元惜任由元宵搀扶着,只觉得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耳边一声声“姑娘”也越来越遥远。
她眼前开始发黑,脚步顿了顿,直直栽倒了下去。
“姑娘!”元宵连忙扶住沈元惜,大声惊叫。
正扫着地的元宝听到声音,跑出来也被吓了一跳,焦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快去请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