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贵妃已有身孕,害怕她在宫中没有人照顾更怕有孕之事败露,依旧跟到了宫里,悉心照顾她。
再后来便是宋时出生,彼时的杜嬷嬷虽已无法再担任皇子的乳母,但日常起居饮食依旧是杜嬷嬷,一直到她告老还乡的日子。
“老奴给小殿下请安。”杜嬷嬷说着便要跪下行礼。
宋时一把扶住老妪要下跪的身躯,说“杜嬷嬷这是作甚,您待我如亲子,对我有恩,我实在承受不起您的礼啊!”
杜嬷嬷摇了摇头,坚持要行跪拜之礼,她满是皱纹的眼睛已经噙满了泪水,顺着眼角褶皱的沟壑缓缓流下。
“老身有罪啊小殿下!老身对不住小姐,对不住您啊!”
“杜嬷嬷何出此言呢?”
“我方才在门外都听着了,小殿下不信胡大人所言,可胡大人所言句句属实啊!小姐当年进宫后发现自己已有身孕,若不是为了保住小殿下的命,小姐只怕是早就......早就......”
杜嬷嬷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当年,太子妃娘娘已经联络好了我们这些旧部,想要里应外合与那弑父篡位手足相残的狗贼同归于尽,可偏要动手前太子妃娘娘发现自己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算算日子正是太子殿下的遗腹子,所以我们才放弃原先的计划,等殿下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的那一天。”
胡明魏把杜嬷嬷说不出口的话补充完整。
一时间,房间里除了杜嬷嬷低声抽泣的声音之外,在没有其他动静,所有人都在默默观察着宋时的反应。
宋时不可置信的望着杜嬷嬷,那个在儿时会轻声哄他入睡,晨起喂他早膳,每日下学后为他准备好糕点茶水的慈爱嬷嬷,竟然也是给自己编织谎言的一员。
高大的身躯突然间摇晃了起来,接着“砰”地一声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为什么”半晌,宋时抬起眼,哽咽着问向胡明魏和杜嬷嬷:“为什么是我?嬷嬷,我一向待您如亲外祖母,您能告诉我,为什么是我?”
“老身对不住您啊小殿下!”
回应宋时的反反复复也只有这一句话,一字一句像一记记重拳捶在自己的心尖上,心中唯一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如今,宋砚已被诛杀,那个谋权篡位的贼人也已经垂垂暮已,还请殿下班师回京,臣愿肝脑涂地助您夺回本该属于您的江山,为您的先父、为太子妃报仇雪恨啊!”
在胡明魏声嘶力竭的声音中,宋时绝望地闭上眼睛,只想逃离这荒唐的一切。
京郊云佛寺
一个小沙弥提着食盒从后山禅院里匆匆离去,恰好路过的小师弟实在好奇者禅院里住着什么人,连食盒都是描着金漆的。
“师兄,这禅院里到底住着什么人,怎得如此戒严?”
提着食盒的小沙弥看着年纪不大,表情言语却十分老成,他右手手掌竖起放在面前,对着师弟说:“阿弥陀佛!有凤来仪,栖于后山,切莫惊扰。”
言毕离去,不做一点停留,小师弟对着禅院的方向道了声“阿弥陀佛”,也紧跟着师兄快步离开。
这座禅院的正堂摆着一尊佛像,满目悲悯地注视着跪坐在地上的信徒。
信徒是一个年迈的妇人,满头银发梳的一丝不苟,面色虽有些疲惫和苍白,但能看得出多年养尊处优,脸上的皱纹几乎看不见。老妇人双眼紧闭,手里快速盘着一串紫檀木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如果此刻有礼佛之人听见,很容易能分辨出来,她口中所念的正是往生咒。
念完一遍后,老妇人睁开眼睛,带着与佛像相似的目光回望上首,这时,一个仆妇模样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老娘娘,庙里送来了斋饭,已经准备好了,您来用些吧!”
跪坐在地上被称为老娘娘的人正是当朝太后。
太后没有出声,只是默默抬起了一只手臂,仆妇立马心领神会躬着身子将她扶起。
正屋到饭厅不过几步路,可并不强烈的阳光却刺的她眼睛都睁不开,甚至额间渗出薄汗。
“老了老了啊!你说以前这大好江山我哪儿没去过,如今不过去了趟北边,回来身子骨竟然弱成这样,不服老不行啊!”
“老娘娘您也是,你派个人去北边不就成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呢?”搀扶着太后的是跟在她身边几十年的老嬷嬷,名唤福永,福嬷嬷。
“不成,此时关乎皇家颜面,我须得亲自走一趟,才能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与他听,以免酿成苦果。”
“恕老奴直言,这苦果早已酿成,怕是在劫难逃啊!”
“谁说不是呢?可当初做这事别无选择,我方才念的往生咒便是再一次想要超度那孩子。”
“老娘娘您刚刚可不止念了一遍呢!”
太后突然停住了脚步,盯着福嬷嬷的脸直直看去,目光带着审视。
“是老奴多言了,老奴只是有些猜不透......”
“猜不透便收起你的好奇心吧。”
离开了正堂的太后与福嬷嬷并不知道,供奉在香案上的长明灯突然熄灭,又伴着一旁未燃尽的香灰的火星,死灰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