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尽夜幕掌控四方。
云重似帛星月隐而不闻。
宪兵队铁门大开,由内抬出两具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尸体。
周身都是酷刑痕迹。
尚未流尽干涸的鲜血顺着伤口滴落在地,一名宪兵在后叫骂:“不拿担架就往出抬,这一路血迹让谁打扫。”
抬尸体的宪兵嬉闹不以为然。
两具尸体随意抛在路边,稍后会有板车拉走掩埋。
再无人问津。
池砚舟与金恩照站在路灯下见这一幕,二人默不作声从宪兵队门前离开,朝着警察厅走去。
冰城哪日不死人!
活着且命如草芥,死后更是如同废弃之物,同胞手足、战友同志,池砚舟脚步越发坚定。
调查一事不必同盛怀安汇报,故而两人都没去见股长。
但此番事态进展较为顺利,国党后续行动如何安排,池砚舟要从纪映淮处做了解。
还未等他主动联系,对方便拎着野味前来。
纪映淮的穿着打扮一如既往的时尚艳丽,褪去厚重大衣更显婀娜身姿,步伐摇曳气质拔群。
“池警官。”
“纪警官。”
“岑股长上次喝过鸡汤身体明显有所改善,这不我只能擅作主张再麻烦你。”
“岑股长有纪警官如此关怀,当真是有福气。”
“股长工作辛劳,我等作为下属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二人边走边聊从警察厅内离开,移步街旁池砚舟说道:“目前股内已申请宪兵队协助调查28年一事,但就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来看,难有后续进展。”
“不错。”纪映淮先是夸奖一句,确实速度比她预想的要快很多。
“道馆处调查较为顺利。”
“后续利用宪兵队跟进调查,便能得知当年奉天日本浪人不仅对东北军旅长儿子设计陷害,且意图顺势绑架奉天富商家眷以求图谋巨额赎金。”
“有这事?”池砚舟不记得奉天出过此类事情。
胡子绑架勒索以及日满前些年确有此类勾当,但28年奉天不曾听闻。
纪映淮解释说道:“因此事被日本当局获悉紧急叫停,蛰伏寻求发兵时机多日,不愿节外生枝。”
“既没发生,查之何用?”
“整体行动虽是叫停,可金生恵太为何身怀巨款?”
“你的意思是说假意推断金生恵太当年私下行动,秘密绑架勒索故而外界不知?”
“正是。”
“可这与金生恵太此番被抗日组织大费周章的杀死,有何关系?”
路灯下纪映淮随手整理耳畔秀发道:“让宪兵队误认为是当年被绑架之人,如今加入抗日反满组织,隐忍十年报当日之仇。”
“说不通!”池砚舟觉得这应该不是国党计划的全部。
金生恵太死亡过程明显并非简单仇杀,生前也无遭受虐待的痕迹。
“稍安勿躁。”
“我们虽同在厅内工作,但见面并非易事,趁今日机会不妨全盘托出。”池砚舟想尽早掌握全部信息,以便后续随机应变。
“当年浪人挑衅东北军旅长公子,未能将事端生起,且被识破遭受殴打致死人员并非日本侨民。
当时多方调查探清死者身份,乃是狼子山的农户一名,证据确凿算是将日本当局阴谋化解。”
“是想诬陷金生恵太在绑票勒索期间,无意间泄露日本当局计划,使得东北军探明真相?”
“没错。”
池砚舟此刻心中思索,捏造金生恵太泄露重要情报一事,后导致他有把柄落在知情人员手中。
以至于伪满成立后,抗日反满组织多次寻金生恵太提供帮助,这次杀人应是合作出现问题几近崩溃。
抗日反满分子担心金生恵太暴露其行踪,故而先下手为强。
国党后续计划应是如此。
但整体颇为勉强。
“金生恵太因病闲赋在家,能提供什么情报?”池砚舟生怕存在隐患。
“他的人脉关系网络四通八达,看似闲赋在家实则很容易接触宪兵队的人,任何情报来源都是至关重要的,这点你应该明白。”
“还有就是金生恵太残暴性格人尽皆知,面对胁迫他岂会妥协?”
“日满可以坚定不移的认为他不会妥协,这和我们没有关系,总之调查就是如此,日本人后续作何处理,重要吗?”
调查推断你信与不信都无所谓。
总之有这个假设提出来。
如今金生恵太遇害身亡,死无对证就万事皆有可能。
“就算如此,对扳倒金恩照又有何用处?”
“你要明白任何事情目的性不可太过明确,金恩照遭难你是最有可能受益的人,换言之你就是第一嫌疑人,哪怕你真的没有做过,也难改众人心中猜忌。”
纪映淮此言细品,确实是至理名言。
各行各业,皆是如此。
“宪兵队调查期间我们会暗杀迫田真由,借此表明金生恵太同反满抗日组织联络一事,她作为妻子并非毫不知情,若特务股能尽早调查到线索,审讯迫田真由当能有重大收获。
但却因金恩照调查兴趣不大敷衍了事,拖延进度导致迫田真由被灭口,算工作中略有失误,表面来讲此事对金恩照没有直接打击,背地里足以令盛怀安颇为不喜。”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池砚舟总算明白国党上峰,做出此安排的用意。
整件事情之中金恩照没有重大失误,池砚舟亦没有惊人表现。
可偏偏就是此消彼长之下,让盛怀安心中发生变化。
由此池砚舟猜测这件事情过后,国党应该会立马安排一次针对金恩照的算计,不管是令其死亡还是出现严重工作失误,都可一举助池砚舟取而代之。
现在说那些为时过早,池砚舟也不便追问。
仅是表示自己知晓,会在调查中适当的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