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迷的夜色笼罩着整片山峰,东升之月的光芒,若隐若现,远天闪耀着几颗繁星,清辉垂照,在花树之上荡漾。
执明收集了一些腐朽垂落的花枝,堆成一座小山,大概觉得足够燃出火炭烤熟食物,便静静的坐在那方石凳上。
他的面前,是那尊局面纵横各十七道的石质棋盘,棋盘历经风霜经磨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亘古不朽,隐约感觉苍茫大地的浩荡。
棋盘上飘零三五朵花瓣,执明伸手抚摸这尊棋盘,无半点灰尘,它似乎被人动过,才如此干净整洁。
一股奇异的情绪袭上心头。
脚步声传来,执明起身,迎了上去,目光中流露出无限温柔:“阿离,你回来了,让本王看看寻了什么好东西?”
他手不由分说往慕容黎手中摸去,滑溜溜的触手冰凉,一触及到这股冰凉,这蠕动之物便顺着执明手腕缠绕而来,执明内心生出恐惧,头皮一阵发麻,手触电般弹回:“阿离,是蛇?”
慕容黎笑了笑,并未管他,走到那堆干柴前,顿时笑容凝滞,皱起了眉:“王上,你确定这种柴火能烤熟食物?”
这些花的腐朽枯枝,像一座小山堆砌开来,虽然看似不少,却都是些还没指头般粗细的细碎树枝丫,点火驱蚊还行,就如烟火般璀璨瞬息便会燃尽,无法生出火炭,又如何能烤物。
执明看着慕容黎手中猎物,双脚实在无法再往前挪动分毫,内心一阵胆寒,眉头皱得比慕容黎还深:“阿离,你确定它能吃吗?不怕被毒死?”
慕容黎手里挽着的蛇,约摸两指般粗细,蛇身上交织着黄褐黑各种颜色,极其变态丑陋,盘踞在慕容黎手中,缓缓蠕动,它的眼睛漆黑如墨,中间闪耀出两点白斑转悠着,在对危险之物保持着谨惕,时不时的吐出信子仿若时刻准备奋起搏杀。
这画面看起来无比惊悚。
执明骨头僵化,头皮一阵发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可谓极度不舒服。
他看着慕容黎。
慕容黎是如何做到镇定自若,面不改色还饶有兴致的把玩着这丑陋怪物的?
慕容黎看着那堆小柴。
这柴如何烤熟食物?
两人面面相觑,显然都对对方的成果不是太满意,这野外猎户的生存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难……
不是不太适合,而是不适合。
执明虽然很想上前去挨着慕容黎,然而那个蠕动的生物如幽魂般瘆人的双目紧紧盯着他,吐着信子,极为愤怒,视他为天敌般,随时可能从慕容黎手中挣脱扑向自己咬上一口。
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这东西看起来就丑陋至极,让人泛起一阵巨寒,一想到一会还要将它烤来吃,解决饱腹。
吃这个蠕动的东西……执明脸上变色,怎么看怎么恐怖,怎么想怎么恶心。
他眉头紧皱,苦苦思索,迟疑着询问慕容黎:“不如我去找食物,阿离找柴火?”
慕容黎提起手中之物,思索片刻,漫不经心道:“应该没毒吧,它刚咬了我一口,我这不也没事吗?”
“什么,你被它咬了?这该死的软体动物。”
听到慕容黎说被蛇咬,执明慌了神,哪里还顾得上怕不怕这毒物,一个劲步便到了慕容黎身前,拉起慕容黎手腕,焦急的探查他全身:“伤在哪里,它咬了你哪里?”
慕容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没有,这小东西还伤不了我。”
他笑得像个孩子,这让执明稍稍放了点心。
然而慕容黎向来不说谎,究竟是伤了还是没伤,执明无法确定,还是一脸担忧。
慕容黎说着,便将这条蛇递到执明面前:“不过它有没有毒,要不烤出来吃吃,总不至于被毒死吧?”
看着慕容黎一本正经真有吃这毒蛇的打算,并且将这极其难看的东西甩到自己眼前,执明瞬间有一种被戏弄的错觉,昂起头来一脸傲娇:“若是阿离吃得,本王也吃得,阿离给的,是毒物也吃,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慕容黎展颜:“嗯,瑶光天权两国王上昱照山顶峰饿其体肤贪一时饱腹误食毒物,双双中毒身亡,这说书评写时不知当如何论。”
他这浅浅一笑,让执明心里顿宽,笑道:“写中毒身亡,太蠢,会被世人笑话。应当写两国国主高山流水遇知音,双双归隐。”
慕容黎微笑道:“若是真能归隐,舞剑吹箫,想来也是一番趣事。”
执明两只目光盯着慕容黎,眉目挑了挑:“若是阿离归隐,那本王就陪阿离归隐,阿离吹箫,本王舞剑。阿离这辈子都别想甩开本王。”
慕容黎眼珠一转:“别忘了你可是一国之君。”
“阿离也是一国之君。”执明悠然道,“那本王便寻一能人禅位,陪阿离过阿离想要的日子。”
见他如此认真的模样,慕容黎微笑:“一起混吃等死吗?”
“有何不可。”执明嘿嘿笑了笑,想到三年前慕容黎说他混吃等死,如今想来,这混吃等死也不完全是贬义。
“王上莫要说笑,且先度过今夜,不被饿死冻死再想明日之行。”慕容黎捏着那蛇头下七寸,“王上借剑一用。”
“给。”执明将星铭递了过去。
一声轻响,慕容黎拔出长剑,剑气森寒,也不见他有何动作,那蛇头便飞了出去,蛇尾在他手中剧烈挣扎几下,最终软了下去,暗红的汁液滴答滴答落入青草中,慕容黎将剑递给执明:“所谓蛇毒,都是从它齿中分泌出的唾液,只要将它的头去掉,就是无毒的。”
执明将剑入鞘,看着慕容黎,呆了呆,五味中泛起一阵恶寒:“确定要吃它?”
不是它毒不毒的问题,而是这东西,真的很讨厌。执明吃过无数海宴珍馐,却唯独对这蛇有些恐惧,从未吃过。
“其实这蛇肉也是美味的,若不是它有些小,不够饱腹,我确实有烤了它的打算。”慕容黎一本正经,淡淡道。
“那不烤它阿离捉它做什么?”执明有些纳闷——不会是要取蛇胆给他治伤吧,那还是算了,这点疼痛他还能忍。执明想想就胆寒,忍不住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