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甬道,通向无止境的地下。
这里是南山万仞绝壁深处,离火之境,中垣大地最妖异神秘的火脉之地。
受五剑指引,感应到燕支置于离火之境中央,是被人从入口直接投进去的。
最阴险毒辣之计,莫过于此。
慕容黎的燕支,巽泽说过取回,就一定会做到,哪怕前方是火与血,也不能阻止他迈步。
愿为东南风,长逝入君怀。
他将所有的情意与思念融为这简短的十字绑白鸽腿上放飞出去,就踏入另一个世界,离火之境。
这个世界的脚下是沉黑的,天也是沉黑的,仿佛渗入了黑血的厚厚土层,是个封闭的巨大的墨黑空境。
只要进入,就彻底与外界断绝,就算生命永恒终结,执念灰飞烟灭,也扰不到外界一粒尘土。
到了这里,就要有必死的觉悟。
巽泽踏着浓黑的阴影,眸子中充满魔氛,深沉得宛如夜晚的沧海,缓步下行。
沉黑通往地下,如一道漆黑的深渊,黑气盘旋,自深渊底冲上,化成朵朵黑云,宛如无数鬼魅隐身其中,待要搏人而噬,无光无风无法看透这道深渊。
也不知道有多深。
大约行了四日,巽泽才看到地底一缕红光,沿光而去。
甬道足足有数百丈长,烈烈火焰自地心中亮起,化成灿烂的红莲之焰,将漆黑淹没,变成地狱。
奠定了离火之境的基调:红与黑。
巽泽沿甬道阶梯而下,这里似乎没有一个活物,只是一座死境。
只有神明与魔王才能踏足的死境。
一根无限粗大的巨柱梦魇般凛然竖立着,上顶天,下立地,没有人能形容它有多高,也没有人能形容它有多粗,它立在这片空间中,支撑这片空间屹立不破,通体漆黑,如盘天之蛇,似在狰狞蠕动。
巨柱之下,岩浆铺开,布散成一座血色海洋。
巽泽脚步才起,却陡然后退。
血海无边无际,岩浆翻滚,恍惚间,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火焰地狱。岩浆脉脉流动,炽热炎烈至极,巽泽刚刚退回边沿,脚下顿时燃起一团烈火,若不是他退得快,只怕全身都会燃起来。
这片烈焰之魔域,似乎要将一切进入之物都焚成焦末。
巽泽皱眉沉思。
突然,离魂剑发出一声嘶啸,天风龙吟,剑光勃发,激射出一道光芒,流泻在黑柱上。
它在指引,燕支所在之处。
叮咚!
随着这声清音,黑柱之下垂立的羽翼中,一点白色悬挂下来,就像是垂在尾羽上的一滴泪。
镶嵌燕支的玉箫。
巽泽淡淡一笑,目视滚动的岩浆海洋,燕支找到,无论前方是火,海,机关阵法,若敢挡住他的去路,便只有一个结果——毁灭。
巽泽心念微动,沉思着。
他与黑柱的距离足有五十余丈,中间是烈火岩浆海洋,无论多高明的修为都无法越过,更别说取了燕支又飞跃回来。
此乃天壑。
任何东西只要一入其中,就会立刻沦为劫灰。
除非有水,浇熄岩浆,得到一霎时间,他就能借岩浆暗淡片刻飞跃而过。
但此处孤悬天地之外,去哪里找水?
巽泽正在沉吟,巨柱之上传来妖异的响动,簌簌之声不绝于耳,一阵乌光闪动,成千上万的伏翼自巨柱上飞出,向巽泽飙射而至。
伏翼全身黑如墨石,倒挂巨柱上,在黑暗中才让人恍惚默认那是黑柱,它们极为敏锐,离魂剑流泻而过的那道光芒让它们感知到有外敌的侵入,展翅凌空飞翔,直扑巽泽。
巽泽冷冷一笑,千军万马都不能令他动容,成千上万伏翼又能奈他何?
他袍袖微拂,剑气催动,就待将这些妖物化为齑粉。
伏翼尸身落入岩浆,一阵凄厉的扭动,身子眨眼间就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岩浆暗了一暗,又恢复成炽红的颜色。
巽泽眉峰一挑。
心有已有计策。
让成千上万的伏翼在岩浆上铺成一条通道,将凌厉的地火阻隔住霎那,完全是可以的。
玄功运转,蓝衣飞舞,化为一片云,将数以万计的伏翼飞势全都卸去,剑气柔如春水,包裹住它们,化成一道厚厚的墨黑巨蟒,向岩浆抛去,一群又一群。
这是一场凄惨的杀戮。
伏翼落在岩浆上,立刻被蒸发成灰末,然而它们堆砌得太沉太厚,纵使岩浆赤焰滔天,也禁不住尸体炙烤后留下的水雾浇灌。终于,与巨柱的五十丈岩浆海洋,被伏翼的尸水暗淡出一条枯骨之路。
巽泽满意一笑,飞纵而起,踏着伏翼残骸铺成的坦途,越过炎火之海,走向巨柱下那只羽翼。
这些生命,不过是他脚下的泥泞。
岩石盘踞,是一只巨大的上古鸜鹆,巨柱将它整个身子压住,折断它的脊柱,使其鸟身凹陷,首与尾翼两端高高昂起,保持着这个怪异欲展翅飞腾的姿势。燕支就插进了巨柱与脊背之间的那点缝隙中,留下裂开了的玉箫管,宛如垂在尾翼上的一滴泪。
枯骨之路的残骸正在蒸发,暗淡的岩浆红光闪烁,炙热扑面,巽泽来不及细想,握紧玉箫猛然拔出,身子腾空,跨越赤炎地狱,瞬间停息到甬道尽头的地面上。
突然,天上地下,无声无息。
空茫,死寂。
绝对的死亡寂静,让离火之境的所有物质暂停,永恒凝固。
这半霎,巽泽恍惚有种跨越死亡的空白,这是他从未有过的错觉,这种错觉似是神袛俯视苍生发出的一声裁判——死。
当它庄重神圣宣判时,天地静默,众生聆听。
天怒。
巨大的危险正在降临。
巽泽长啸一声,剑诀向下一划,身侧旋绕的蓝色龙卷风化为苍之巨龙,托着他冲天腾起。
一声轻响,宛如镜片打碎,刺入人的血脉疼得只剩碎片。
裂纹在巨柱上迅速蔓延,碎响仿佛天裂。然后,燕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