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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紧门窗,别让任何的血腥溅到屋里。”
“是。”庚辰领命,紧关门户,招手命一队暗卫守住,黑暗宁静的屋子中连一丝风雨都透不进去。
二楼露台,被一盏灯笼点亮。
慕容黎面前放着一卷棋谱,一盘残棋,手中拈着几颗棋子,透着逼人的寒意。
没有对手。
他只不过是自己与自己摆棋。
今夜他穿了巽泽的蓝衣,束发披散,只用仙鹤玉簪随意挽住部分,仿佛游离江湖之外的隐士,缥缈三山之中的仙人。
这一夜,浓密的云层纠结在一起,山雨欲来风满楼,不是安静的夜。
狂龙般的杀气,盘旋成巨大的龙卷,凌空而降,将整个春风小店笼罩起来。
清越的龙吟,伴着一道清光凌空划到慕容黎眼前。
慕容黎指尖正准备落下的白子有一半已被挑上剑尖。
来人道:“你就是黎泽阁阁主?”
蓝衣,巽泽。
他戴着斗笠,低着头,他的脖子宛如抬不起来一般,没有人可以看清他的容貌,因为只要看过他脸的人,都死了。
月白色的光芒,自慕容黎指尖点点溢出,将手中才被划掉一半的残子捏成新月型。
丢在棋盘上。
强悍无比的内力,已是最好的答案。
那人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剑尖慢慢收回到阴影覆盖的双目下,把半粒残子捏在手中,发出一声冷笑:“有人花钱买你的命,还有人花钱买你手中的东西,倘若要不了你的命,就拿不到你手中的东西。”
慕容黎淡淡道:“你是来要我命的?”
那人的笑中有着地狱的森冷:“不错。命和东西都要。”
“有几成把握?”
“九成不敢,足有七成。”
“哦。”慕容黎目光忽然抬起,眸子仿佛大海般的深沉,“你一个人肯定不行,想必带了不少人一起,带了多少?”
那人胸中泛起一阵狂热,似乎急于用鲜血浇灌:“三十位顶尖高手,给足了阁主排面。”
最顶尖的赏金猎人,是最好的尊重,杀天下第一,没有人敢不尊重,没有人敢大意。
就算是天下第一的剑法,一剑洞穿十人的瞬间,也会出现霎时的停顿,哪怕只有拔剑的片刻,另二十人都能抓住这破绽完成全力一击。
“三十位,太少。”慕容黎看了一眼棋谱,照着棋谱在棋盘上继续摆子,“你想必有耳闻,我曾于雾澜江上,划一叶扁舟,举手灭了琉璃的王族精英,你才带来三十人,不是取命,而是送命。”
“鬼美人凤蝶。”斗笠下的双目闪着慑人的精光,不屑哼之,“知道阁主擅于用蛊,又怎会没有防范,可惜唤醒蛊虫得借天时地利,今夜圆月不悬,只有乌云和风,这恶劣天气,阁主手中的蛊卵是不会成型的。”
鬼美人凤蝶,需月上中天,才能破体苏醒。
故而他们等了两日,迎来乌云密布,错开风和月丽。
慕容黎又拈起一颗白子,静静道:“告诉你这种事的那个人,一定觉得你活得时间太长了。”
来人露出一丝讶色:“难道不是?”
“他在骗你。”白光倏然从慕容黎指尖飞出,迎那人胸口击去。
慕容黎成竹在胸的语气,让那人开始怀疑,白光里会不会藏有万千蛊卵,一旦触碰,噬心焚骨。
他不敢大意,纵身跃开。
于时,锋冷的剑,挟狂悍至极的力道,如山岳崩塌,向他怒压而下。
白子落,剑锋起。
配合得天衣无缝,那人极为诧异,避过锋芒,身子缓缓飘落,落在一楼天井。
刷然抖开剑锋,依旧低首遮面:“你诈我。”
庚辰旋转剑锋,护在慕容黎身旁,冷漠依旧。
“兵诡之道在于诈。”慕容黎执黑子,凛凛生威,“不如你们识时务做俊杰,说出金人是谁,我就放你们三十余人回去。”
那人冷笑:“让猎人出卖东家,阁主长得美,就不要想得太美。”
“狼再凶恶,终究逃不过猎人之手,猎人与狼,一旦易地而处,诸位就会变成被猎人宰杀的狼。”慕容黎目光从露台扫下,“各位江湖同道图穷匕见,是出于本心,还是受人蒙蔽,敢于赴死我巽某人也是佩服的。”
“豪气万千,命却只有一条,待会看同伴惨死,踏在同伴的尸体上时若怯了,惧了,后悔了,向我低首坦白,我可以网开一面,饶其性命。”
“谁生谁死未定。”斗笠下的脸慢慢抬了起来,“急于蛊惑人心,可否是阁主惧了?”
闪电骤然划过,照亮那人抬起的脸,一条刀疤,从额劈到下巴,犹如狰狞厉鬼。
原来是他。
“我在露台上恭候识时务的俊杰。”
慕容黎扔下黑子。
黑子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与天边急雷同时落地。
于时,杀戮骤起。
迎接三十位顶尖高手的,不是慕容黎的剑,是一百位死士。
整个春风小店,布满刀光剑影,于暗夜中进行着一场痛快淋漓的厮杀。
鲜血,像断线的珠子,洒得满空都是。
只有巽泽安寝的小屋,依旧沉醉在夏夜清空的宁静里,不与杀戮同存,不与凡尘同息。
刀光实在太强,相互交织在一起,就像是无数道死亡之网,瞬间将人体分割,网住。
血光,在沉闷的夜月中洇染开去,看不清方向。
雷声轰鸣,至天骤地,将所有的惨烈掩盖在上苍的威严之下。
慕容黎披散的长发于夜风中几度扬起,那是王者踞坐在王座上的冷傲。
棋盘棋子互杀三个回合后。
黎明将起。
一百三十具尸体倒在天井地上,鲜血将春风小店的石雕染红。
近身作战,江湖武人确实强悍无比,死士以死相抗,也不能以一挡一。
刀疤脸踩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尸体堆得很高,已离二楼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