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怀心再次进入玉牌中,其中剩下的两道流光,一道颜色稍淡了一些,游离在距离她稍远的位置,而另一道赤色流光,直围着她身旁转。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伸出手触碰到面前赤色光芒的那一刻,有谁用枪穿刺过她的心脏。
从胸腔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赵怀心顿时失去了意识,她清楚的感知到自己身体如坠冰窟,体内的生气正在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次醒来,她竟发现自己身旁都是战死的士兵,自己正站在一片战火之中,脚下尸山血海,饿殍千里。她手中握着一柄枪,整个人如同被鲜血沐浴过一般,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在不远处,有人跌跌撞撞的朝自己跑来。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整个人削瘦狼狈到了极致,几乎是皮包着一堆骨头,尽管如此,她还有力气行动,甚至是跑动。赵怀心见此情景,感到一种钻心的疼痛,比方才被那柄枪穿心而过的时候还要痛苦。
她松开了手中的枪,同样朝那个女子奔去。女子扑到自己的怀中,赵怀心的身体急忙扶起她的头,为女子捋开粘连在脸上的头发。
看清怀中女子的时候,赵怀心忍不住愣了一下。
——是步灵。
她在自己的怀中,浑身都是被灼伤的痕迹,甚至左手已经变成了焦炭状。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还能跑来这里的,是什么让她坚持着来到这里的,步灵此时倒在自己怀里,尽管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还完好的地方,她现在的脸色也并不痛苦,甚至笑容恬静,只是眼中却满是不舍之情。
她用最后一口气,轻轻地说:“哥哥,你别怪明真姐姐。”
一切到这里戛然而止,赵怀心眼前变成一片漆黑。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貌似身陷上次看见那老者时出现的情况了——难道自己将死之时,就能看到别人过去的记忆?
但当务之急不是解开这个谜题,赵怀心凝神屏息,在识海中转过一圈,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与神识似乎并无任何损伤,可方才她也的确感受到一种被什么东西刺穿的痛苦。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只能先强迫自己的肉体苏醒,在体内一阵气血翻涌之后,她似乎真的又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赵怀心猛地睁开眼睛,回到现世的同时,竟感觉到自己被一阵极为霸道的气流彻底掀翻,狠狠撞到身后的石壁上,又重重落到地上。
她控制不住自己,倏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如今她顾不上肉体疼痛,赵怀心勉强爬起来,站稳身体后抬起手臂,用袖子随便擦了把脸。
她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看了看四周环境,已然不再是方才她与步灵身处的幽暗空间。此处看上去是一片荒芜平地,但比先前落下来时的地方多了些植被树木,虽然大部分都已枯死。她方才被击飞撞击到一处石壁之上,抬头看去,除了她留下的一点痕迹,还有被那道气波冲击,凹进去的一道圆弧。
难道这就是幻境之后的世界?赵怀心见此情形,缓过神,想起了与她不同,一直在昏迷的徐太微。
她四处张望,只听到不远处传来平缓的呼吸声。
……这小子还在一旁安心睡着。
赵怀心走到他所在的位置,见他安然无恙,便松了口气。但目光扫过徐太微身边,又现了什么器物的碎片。脑海中闪过了在来到这里之前,徐太微对她的再三保证,什么如果遇到危险,会保护自己之类的话……这器物碎片大概就是他所说的铃铛,这会儿都碎的拼不起来了。
想到这里,赵怀心才发现自己的玉牌也没了。
别说一整块玉牌了,连一点碎片都没有,她现在手中一空,就连刚才那个剑灵她都没见到。
她脑海里霎时间一片空白,一直以来,赵怀心能在这么奇怪的地方保留一点理智,全是因为这玉牌中有所谓赵疏影留下的剑意。如今玉牌没了,她身边还有个一直昏睡的拖油瓶,她接下来要怎么办?
“……唉,如果师父或者兰前辈在就好了……”赵怀心忍不住叹气,却听到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里……这里来了人吗?是谁?你说的兰前辈是兰远渚吗?”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没有法力!你不是我的幻觉吧,求求你……求求你说句话吧……求求你,我在这里几十年,我要疯了……我错了,我想回去了……”
那男人似乎就在他们的不远处,赵怀心正在分辨他的所在方位,慢慢走过去寻找他。而男人没有听见有人回应他,他的声音逐渐开始变得失落。
“你是谁?”多亏对方絮絮叨叨,喋喋不休,赵怀心终于分清楚他声音的方向。她背着徐太微向西走了片刻,便看到有一个蓬头垢面,衣着破烂的人,被几根粗壮的黝黑铁索穿过肩胛骨,锁在了一块石壁上。
那人见到她出现在面前,先是一愣,随后止不住激动的挣扎起来,吓得赵怀心连连退后几步。
“你、你姓赵?你和她长得很像,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你还活着……他们怎么会没杀了你?不对、你杀了我,你杀了我,我就能赎罪了!”他语无伦次的诳语,听得赵怀心忍不住皱紧眉头,见到赵怀心一副困惑的神情,那人又愣在原地,“……你怎么是这副表情……你不知道?”
赵怀心越听越是一头雾水,但现在这里也没有别人,她只能硬着头皮接触起面前的人:“我叫赵怀心,前辈,我是不小心掉进这里来的,你知道怎么才可以出去吗?”
“杀了我。”男人听完她说的话之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赵怀心更加不解,她语气小心翼翼地,尊敬的问到:“前辈,请问为什么要杀了你才能出去呢?”
“因为我做了不会被饶恕的错事,我活着的每一刻都饱受折磨,我害死了很多人,我想死……我比这里的谁都更想死,可我死不掉。”那男人捂着脸,说着说着,又抬起头看向赵怀心。赵怀心又被吓得脚下一软,面色僵硬的瘫坐在地上。
那双眼眶黑黢黢的,里面空无一物,只有血色眼泪流出。
“只有赵氏的血脉可以杀了我,除了疏影,只有你——只有你可以杀了我,”他自嘲般笑了笑,“只有被赵氏的血脉杀了,我才能再次回归天道,轮回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