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坐得离欧阳伦近的学生,个个小声向他道喜,坐得远的也忍不住仔细打量他。
朱柏在后面听得也皱眉:照理说不是应该把子孙财运官运寿命什么的都讲讲。为什么刘神棍今天只说一个婚姻。真是奇了怪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欧阳伦在国子监上学,刘伯温好歹也要测测他能不能考上举人之类的。
所以啊,这个神棍就是胡诌,压根不敢说。
如果预测科举成绩,很快就出结果。要是错了,也是很快被打脸。
然后刘伯温又给另外两个人看相。他说那个大妈会有个有钱有势的亲家。
朱柏觉得好笑,今天是都只说婚姻吗?
反正都是好话就对了。
刘伯温又说那个更夫子孙兴旺,家宅安宁,今年有横财。
有横财这个就更扯了,路上捡个铜板都叫有横财。
这个我也能相啊。
朱柏摇头叹息,接着画他的八卦。
外面刘伯温忽然对更夫说:“忽闻叹息声,想来你横财之后有横祸,请务必小心。谨慎去北方。”
朱柏笔一顿:刘神棍,我就叹口气,你就说人家会横死,不能去北方。
这个也太宽泛了。
我都能糊弄得比你更具体一点。
你好歹也拿出些真本事来。
散学的时候,大家意犹未尽,一边议论着一边从国子监里出来。
刘伯温走到后面,问朱柏:“你怎么看?”
朱柏只能站起来说:“夫子有话没说完。”
刘伯温点头:“没错。可是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我看相主要是为了给国子监宣传,不是正业。不需要说完。”
朱柏歪头看着刘伯温:“夫子,是不是你觉得有些话,不好说。”
什么话,不好说,他猜不到。
刘伯温笑了笑:“是,以微臣的身份,和今日相面的地点,有些话,是不好说。”
朱柏想了想,也是啊。若是刘神棍算出来欧阳伦中或是不中,能中多少名,都不能说出来。
因为他主考官啊。他直接说出来,还是在国子监直接说出来。欧阳伦就算中了,也变成了内幕操作。
或者会有人为了让刘伯温算的落空,特地不让欧阳伦中。
朱柏拱手:“还是夫子考虑得周到。”
刘伯温说:“不过,这个欧阳伦,听微臣说完会娶贵妻后,就喜形于色,不问前程和其他,可见是个没有骨气和理想的人。所以他即便是娶了贵妻也没什么福气消受。”
他从国子监出来,却见欧阳伦扶着刚才相面的那个大妈。
“妈,你听见了吗。刘大人说我会娶个有钱有势的妻子,所以你不要着急给我订亲事。”
“嗨,那都是没影的事。我觉得刘屠夫家的女儿挺好的。她那么喜欢你,天天来家里帮忙。我们娶了她,我们家每天都有肉吃,多好啊。”
朱柏惊讶得微微挑眉:等等,刚才刘神棍是看出这两个人的关系了,特地抽的大婶,还是真的就这么巧?
朱柏回了宫,老朱就叫他去问话。
“今日上课如何?”
“还行。”
“别敷衍咱,说具体。”
“人来得挺多的。”
朱柏也很为难:老朱,你都有人帮忙打探了,干嘛非逼着我说。
我要直接说了,你一不高兴,处置刘伯温,对我的计划也不利。
所以我肯定是能含糊就含糊。
“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朱柏恍然大悟:哦,你是怕这些人借着国子监讲课,搞什么邪教,聚众谋反啊。
想多了想多了。
不过也是,传说老朱自己都参加了明教,才有今日。
谋反出身的人,总是担心自己也被谋反的人干掉。所以老朱建立明朝后,下诏严禁白莲社、明教,并把取缔“左道邪术”写进《明律》的十一篇,《礼律》中。
他把佛教的领袖弄来朝廷里当官,从某一方面来说,也是因为知道禁止不了佛教,只能近距离掌控。
可见他确实很忌惮这件事。
别人跟他说的,他怕漏掉重要信息。
朱柏毕竟是他儿子,而且他觉得朱柏也是皇权的坚决维护者,很多视角应该跟他是一样的。
朱柏想了想回答:“男女老少,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夫子今天讲的是勘定阳宅,还给一个书生一个大妈和一个打更的看了面相。我觉得他在胡说八道。”
都是些老朱嘴角抽了抽:“知道了。你歇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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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朱柏信不信,反正大家是信了。
自从那日之后,国子监的大部分学生对欧阳伦的态度明显客气亲切得多了。
至少没有人当面笑他穷酸了。
朱柏对欧阳伦也很感兴趣。
毕竟这是一个揭穿刘神棍真面目的绝佳例子。
但凡有个什么有钱有势的女人靠近,他就把人家劝走。
他知道刘神棍会时不时跟朱标、老朱说要限制他的权利。
所以只要刘神棍这一单没算对,以后再跟老朱,朱标吹得天花乱坠,说他会谋反,会影响朱标的地位,朱标和老朱也不会信了。
最近反正除了赚钱,再没有别的事情干了。
他跟了两日就烦了。
这个欧阳伦,每日除了来国子监读书,要么就在家里读书,比宋濂,陈南宾还无聊。
眼看年关将近。
朱柏的牙行也到了一年最忙的时候,每日各种账目、定价和扯皮拉架,再没心思去管什么欧阳伦娶不娶老婆的事。
朱柏收到了一封朱棣夹在公文里顺带过来的信,只有八个字:一切顺遂,有空来玩。
朱柏知道他没有明说的意思是“我赚够了银子还你了。你有空来拿吧”,咧嘴笑:永乐帝果然有手段。这么快就攒够银子了。
朱棣,我来了,我马上就飞到你身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