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不好将手抽回,只能局促地笑着:“挺好,吃得好,长得也好,多谢太后挂心。”
太后闻言不置可否。她松开了陵容的手,转身拿起金匙缓缓搅动着玉碗中浓黑的药膳。
原先,她对陵容这个小答应的印象着实算不上好。
一是在殿选时巧言令色迷惑皇上,二是入宫后意图引起皇上注意,在后宫大兴种植养殖,有损皇家形象。
可她心中亦是疑惑,这女子既有娇柔明媚的长相,又有酷似纯元的声线,何以要靠这些出格的行径吸引皇上注意。
直到今天,她喝了陵容奉上来的礼佛茶,顿时释然。
不得不说,这孩子在农学、茶学上,确实有过人的天赋。
这样的女子,心思全然不在皇上身上。
当时慧云大师恰好来殿内回礼,听太后提起陵容,他便想起了斋宴中那个粉色的身影。
女子不像当世之人,眉宇间自带一种超脱凡俗的气质,走到人群中令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得知陵容便是制茶之人,大师忍不住感慨:“太后万福,连贫僧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后生可畏。”
慧云大师是太后尊敬的上宾,他的话,亦抚平了太后对陵容的最后一丁点不熨贴。
可这养鸡的事情,为了陵容的安全着想,她却是不得不劝。
思及此处,太后开口了:“你可知我为何不让你在宫中养鸡?”
陵容怔愣着抬眸,太后刚刚还问她的鸡如何了,怎么话锋一转,直接就是不让养鸡了呢。
她抿了抿唇,眼中带点委屈,声若蚊呐:“回太后,养鸡......会藏污纳垢,暑热天,气味甚重,还、还......”
她的声音逐渐变小,再说下去她就要说优点了呀。
养鸡,不仅每天可以捡两只鸡蛋,大鸡可以生小鸡,不开心的时候还可以趴在栏杆上看鸡群划地盘打架,乐子可多了去了。
可陵容不敢说,她只能垂眸道:“臣妾错了,臣妾回去就把鸡送走。”
太后抿了一口还散发着热气的中药,苦涩的味道直冲舌腔,太后的脸不由皱成了一团。
她嫌弃地推开了药碗,眉庄一直观察着太后的动静,马上拿了一碟糖渍山楂上前。
“太后,您用些果子压压苦味,药,还是要趁热喝才有效啊。”眉庄言笑晏晏,太后看着心里亦是明朗。
她喂了一口糖山楂,憋着一股气将苦药一饮而尽,脸再次皱成干梅子样。
陵容看呆了,一向板着脸威严端庄的太后,原来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呐。
突然有点可爱。
太后瞥到陵容脸上若隐若现的小梨涡,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刚刚说的都不是重点,我且问你,华妃和皇后赠予的鸡,你若是养不好了,后果如何。那事情到了此处,你若是要送走,又当如何?”
她往嘴里又送了几颗渍山楂,酸甜的滋味冲淡了口中的药味,她半睁着眼皮睨着陵容,看她如何作答。
在宫中,太蠢了,是扶不起来的。
陵容凝神听完,不禁陷入了沉思。
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曾料想的救命小鸡,若非到了打入冷宫的境遇,反而是个隐患。
若有心人利用此事挑拨,养死一只华妃或者皇后送的鸡,恐怕她宫中的是非绝不会少。
就算是要送回,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见陵容领会了她的意思,太后老神在在地拍了拍衣袖:“困了,想回房歇息了。”
“太后。”
陵容扑通跪下,神情真挚:“多谢太后指教,请受陵容一拜。”
“丫头不必跪我,倒是你自个儿要好好想想,如何将鸡送走。”太后的笑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
陵容又是一拜,神情凛然:“臣妾斗胆求太后收下这几只鸡,无论是煎炒炖炸,都凭您安排。”
“好你个安陵容啊......”
太后笑着伸出指头,隔着空气虚点了陵容几下:“倒是个有胆子的,那你说说,哀家为什么要帮你呢。”
有魄力,这样的女子在宫中才能站稳脚跟。
眉庄一场虚惊,眼前的二人均是面上带笑,刚刚却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陵容,真是让她出乎意料的大胆。
只见陵容正了正衣襟,面上沉稳:“臣妾没有什么值得太后相帮,可太后仁心,特意提醒臣妾避难,太后向来信佛,我便斗胆一猜,您肯定会帮我。”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太后开怀大笑,这个安陵容,真是有趣。
当太后,可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那哀家便帮你一回。”
太后又拈起一颗山楂意犹未尽,眉庄一向知她心意,比她那个做皇后的侄女贴心多了。
“但是你往后每隔半月就要给我送茶来,一样要今日的礼佛茶,另一样......要你的安睡茶。”
陵容诧异地抬头。安睡茶,莫非说的是梦梦水?
看着太后平淡却又蕴含着深意的眼神,她深深一叩首:“臣妾领命,必不会令太后失望。”
太后满意地起身,安抚地拍了拍陵容的肩膀:“是了,你若做得好,纸牌一事亦是可以商议的。”
走之前,太后捏了捏她瘦小的肩膀,忽然有些担心:之前答应慧云大师供应他寺庙的禅茶,不知道这安答应的小身板能不能扛得住啊。
陵容自然不知道太后所想,解决掉小鸡的归属问题,她轻轻松松地回了宫。
接下来的日子一边准备着半个月后给太后送的茶叶,一边准备着即将到来的除夕。
时间过得飞快,雪停了又落,宫中的屋檐都挂上了红灯笼,宫苑的纸窗贴上了火红的窗花。
除夕夜宴要傍晚才开席,陵容坐在床头哼着歌做着手工,她的身侧整整齐齐地码着五个红色的小福袋。
在每一个福袋中塞进她备好的小纸条后,她便带着福袋悄悄摸进了棠梧殿后边的耳房。
从宝露的房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