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盖比太太端着意面和沙拉来到桌前,看了眼两个年轻人拉在一起的手,眨了下眼睛。
”不,并没有。”莱蒂斯和尼尔森异口同声地说。
尼尔森不动声色地把手往回缩:“先尝尝盖比太太的手艺吧,莱蒂斯,别的事情待会儿再说。”
莱蒂斯面无表情地收紧了力道,紧盯着尼尔森,却礼貌地对老奶奶说话:“请把吃的放在桌上吧,盖比太太,我们很快就吃。”
老奶奶想起当年催孩子吃晚饭的时光,尤其是莱蒂斯跟黑手党打手一样的打扮,简直和她儿子的风格一模一样。
她于是溺爱地说:“好,好。那我先去准备送给你们的小甜点。但一定要快些吃意面,白酱凉了味道可就不好了。”然后离开了。
“等等,您不用这么客气的……”尼尔森说,但被完全无视,他眼睁睁看着盖比夫人离走掉,手腕在莱蒂斯手里岌岌可危。
“唉,好吧。”尼尔森垂下头,放弃挣扎,坦白从宽,“我确实有一个想法。”
“白鸟接待的人,来自一个有权有势的家族。他应该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共感者,并且只是家族中的小辈,没有独立产业。他不是凶手,但知道连环杀人案和酒神节有关。近期——具体来说就是前天,他和圣卢赛特警局的警长私下联系过,可以从这个角度入手去查。”
莱蒂斯的目光从严厉变成了惊讶,手上的力道松开了。
“满意了?”尼尔森把手抽回来,把叉子塞进小姑娘手里,“放松点,我们都好几个小时没吃饭了。边吃边说吧。”
意面入口,莱蒂斯已经饿得没有感觉的身体变得暖和起来。她在这种暖洋洋的满足感里放松了些,低下头专心吃起晚餐。
尼尔森再次意识到莱蒂斯只是个还没完全长大的女孩,她因为食物而散发的感情单纯又温暖,将他包围起来。难得地,他放任自己被其他人的感觉影响,和莱蒂斯共享起这种平静、温馨的感觉。
暖色的灯光轻飘飘披在他们身上。
他沉默了一小会,给了莱蒂斯一小会放松的时间。但她迟早会开口问自己,所以尼尔森干脆率先陈述起自己不那么温馨的推理:
“要推出这个客人的身份,其实只需要想明白两个问题。”
“莱蒂斯,你知道圣卢赛特警局和共感者调查部之间,其实并不是直接的上下级关系吗?”
莱蒂斯安静地吃完嘴里的食物,开口接话:“嗯。虽然现代议会制定的法律对共感者也一样有约束力,但由于历史传统,共感者的事务还是一律归塔管辖。”
“”共感者调查部‘作为’塔‘的延伸,名义上虽然是圣卢赛特警局的一个部门,本质上却还是直接隶属于塔,由‘塔执法部’垂直管理。”
“而作为普通人执法部门的市警局,实际上并不是共感者调查部的上级。他们对调查部,只有监督这一项职能。”
“你课文倒是背得挺熟,我还以为小孩都对这种枯燥的内容不感兴趣呢。”尼尔森点点头,装模作样一推眼镜,语气却变得意味深长。
“那么现在就简单了——第二个问题:莱蒂斯,为什么你会来到圣卢赛特?”
“因为警察局长奥夫先生认为布列塔尼部长可能徇私枉法,所以将连环杀人案交给了来自圣卢赛特外的我来调查。”
尼尔森把番茄沙拉和马苏里拉芝士叉在一起吃掉: “嗯,那你觉得布列塔尼会徇私枉法吗?”
“……不会。”
“那么,”尼尔森的视线和手里的叉子一齐对准莱蒂斯,“我再问你一遍: 莱蒂斯,为什么你会来到圣卢赛特?”
“……”莱蒂斯的眼神冷了下来,“为了避免让布列塔尼部长介入连环杀人案。”
她突然觉得没了胃口。热腾腾的意面裹着白酱蘑菇划过她咽喉,她感觉胃部很沉。
“不,不对。”少女看着尼尔森的眼睛,接着道,“把部长支开不是目的,奥夫局长真正的目的是掩盖案件真相。但他没权限直接禁止调查,因为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是哨兵,应该归塔执法部,而不是警局管辖。”
“所以,他只能动用监督者的职权,禁止部长参与这起案件,并把这个任务临时交给我——一个只觉醒了嗅觉,评级不高,甚至从没离开过圣所的新手护卫。”
“所以我来圣卢赛特……是因为我太弱。是因为我根本没有能力调查出真相……?”
小姑娘说着说着,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垂下睫毛盯着桌面。夜色逼近这个餐厅里亮灯的小角落,低落像是暴雨前沉闷的空气弥散开来,她的声音小了下去。
酒神节的哨兵用机械臂对准她的时候,她都没有低下过头。
莱蒂斯.维克菲尔德,这个少女因为护卫的身份为普通人所排斥,又为哨兵们所鄙夷,没有归处,独自生长。
她一直自卑,但又她足够理想,足够倔强。她相信正道必被践行,她愿意为此奉献自己的力量。若有人愿意交予她一个任务,她必定会坚定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坚定地追寻真相,不惜以身犯险,火中取栗,如同茫茫荒野上奔跑的孤狼。
可当她终于以为自己获得了认同,得到了托付,当她终于得以抱着一厢情愿的正义和执着,为枉死之人奔波,现实却如鬼魅般阴冷而低沉地回答她:根本没有什么职责。你被选中只是因为你一无所能,只是因为你便于利用。
少女抿了抿嘴。她不想哭,只是感觉到某种酸涩和无力,比面对冲锋枪更沉重的无力。也许尼尔森能感觉到这种她不希望为人所知的脆弱,但她没有精力去防备向导。
“不过很明显,那个奥夫局长这把玩砸了。”一声轻笑传来,坐在对面的尼尔森将十指交错,抵在下巴,“你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弱小护卫,不是吗?”
“你还是查到了酒神节,闯进闯出还搞残了一个装着机械臂的哨兵。哎呀,现在肯定有不少自以为是的家伙正因为你急得想跳河吧。”他弯起眼睛看着她,明明带了点恶劣的得意,金瞳里的笑意却还是如同阳光闪烁。
“何况你还让我昨晚做了个好梦。相信我,至少对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