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一间兽笼一样的金属房间。这里的面积狭窄,墙面光滑而明亮,无处可躲。
在房间里面,有一个狂躁状态的成人哨兵,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和皮肤,状若癫狂。一只双眼发红的土狼咆哮着,在男孩还没站稳的时候就向扑杀了过来。
这只土狼最后死在了亚马逊森林的沼泽里。
小小的海克.雷德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鸟鸣声中,河水静静流淌。
他的手臂很疼,右腿也是。那只土狼把他的肉撕了下来,还咬断了他的骨头,他疼得快要昏死过去。
然而他的双手上,一种鲜明的触感仍然在徘徊。这怪异的,强烈的,令人麻木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吊着他,让他在剧痛中不得不保持清醒。
那个狂躁的哨兵正大张着嘴,两行血泪淌过面颊。
他全身关节扭曲地拧在一起,眼球从眼眶里掉出,已经停止了呼吸。
绞死了土狼的亚马逊森蚺缓缓沉默进河里,海克感到微凉的水流淌过自己身体。
精神动物的感官和共感者共通。
男孩艰难地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掌。在这里,他感到了蛇鳞的冰冷,感到了将人的骨头一寸寸绞碎,呼吸一寸寸扼死的力量,以及一条逝去的生命。
茂密的树冠在他极度的恐惧和无助中颤抖,他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从此离曾经的生活远去了。他看见父母和妹妹的身影倒映在沼泽水面,一阵风后,便被揉碎消失了。
后来那个男人夸他是一个优秀的学生。来的第七天,他就学会了第二件事。
杀人。
等海克.雷德被正式告知,他所在的机构是一个专门培养杀手的组织时,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这个组织处于灰色地带,和不少乡下圣所有私下交易,会悄悄购买天赋异禀的哨兵们作为新人培养。
S级的哨兵属于国家资源,组织有自知之明,不去争抢,海克.雷德这样A级的哨兵是他们的理想目标。他们致力于把人培养成武器,通过向导的干预和精神控制直接破坏新人产生情感的机能,直到他们不再对任何事情有任何感想。
彼时的海克.雷德已经经历过了这些。他长高了很多,眼神也更加阴郁,对自己的命运,还有男人交给他的任务,都只是沉默地接受。
他很少说话,变了声的嗓子仿佛结了网一样沙哑。把人吊在极限的战斗和精神训练占据了他的生活,而为了增强杀手的服从度和反拷问能力,组织还会刻意对他们进行审讯和折磨——沉默是应对这一切的唯一手段。
组织里的同龄人也并不同彼此交流,因为培养他们的男人会每隔半年把两个人关进同一个房间,只允许一个人活着出来。于是情感就像锻刀时的杂质一样被遗弃了,所有人都变成了机器。他们安静又伺机而动,只等成为别人的死神,或是迎接自己的。
有十几个人死了,海克.雷德活了下来。有时他杀死对方时,他能感觉到对方是主动放弃了生命——他们不愿意这样活着。
随着训练,海克对“自己”的认知已经变得模糊。不见天日的封闭生活让他不知道自己离家多少年,不知道自己多少岁。家乡和家人的模样早在洗脑和岁月中风化,海克最终只记得日复一日的训练,以及服从——第三件事,他学会了遗忘,忘记自己是谁,然后忘记自己是人,只做组织的一把武器。
只是这一课,他学得并不那么好。
亚马逊的丛林太过繁茂,洗脑的向导再经验丰富,也会出现疏漏。他们没发现沼泽的某个角落里,有一片平静的水面。当风拨开红树林的树冠,阳光从特定角度降临时,其中会浮现三个模糊的人影。
这画面朦胧,褪色,只有三个看不清的轮廓,三个转瞬即逝的幻影。这是组织一遍遍洗脑的结果,连海克自己都时常会忘记它的存在。
它不象征着什么,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它即没有让海克一片死水的精神有任何波澜,也没有让他心怀任何的希望或光明。只是偶尔,他会突然记起那个画面。那个在他第一次杀人后,沉入水底的画面。
那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在他因为觉醒而痛苦的时候,他躺在床上,父母守在他床边,而妹妹担忧地拉住了他的衣角,她说哥哥,没事的,我和爸爸妈妈都陪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