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与洛花莳之间的短暂耽搁,她进宫的时间晚了些,当她匆匆踏入大德殿的时候,就看到一人跪在大殿前,身边站着执杖的殿前侍卫,她再晚来一步,看到的应该就是行刑的场面了。
待她看清跪在地上的人,不禁脱口而出:“楚将军!”
她记得对方,也是非常模糊的记忆了。
因为楚将军殁于天嘉二十一年,也就是这次事件后的两年,而中间那一年,因为受到杖责,又被剥夺了兵权,楚将军一直在家休养,再后来身体每况愈下,终于幽愤而亡。
再然后,“东来”国崛起,五内年壮大到令周边国家无法抗衡的地步,随后便有了“东来”国十年征战,开疆拓土的盛世局面。
当侵略之火烧到“烈焰”国境边的时候,歌舞升平的百官们才开始慌张,但那时的“烈焰”,虽国库富足,却多年不见刀兵,早已荒废懈怠,朝堂之上,就连一个真正敢于自荐上战场的人都没有。
当时的她,面对满朝文武,心中充满了无奈。她还记得那时,在满朝讷讷低头中,一道昂扬身影淡定入殿:“微臣愿请命,阻击‘东来’铁骑。”
惨烈的战争,靠他一人之力与楚家军的齐心,在国境线上僵持了三年。三年后,“东来”国无奈之下,唯有谈和,只是这谈和的条件,牺牲的却是一人的名声,和他的惊世才华。
再然后……
太多的记忆纷至沓来,在南宫珝歌的脑海中炸开。
她对得起天地,也对得起百姓,权衡之下不得不放弃战争,也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当时的“烈焰”再打下去,势必将招来覆国之痛,所以,她牺牲了应该牺牲的,成全了天下。
她不负天下,却亏负那人。
就算为了还清前债,也为了不再重蹈覆辙,她都不能让当年的事再重演。
而事情的症结点,似乎就在这一场杖责。
上一世,没有洛花莳的纠缠,她来的早些,却只淡然丢下一句“朝中之事,母皇和众位大臣决断便好,女儿还要修行”之后就飘然而去,这一次,她恰恰赶上了后面的故事。
南宫珝歌抓住了侍卫的手,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决:“且慢。”
这一拦,拦来了所有好奇的目光。
太女殿下不关心朝政,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这突然的举动,顿时让左相安沫知表情不太好了。
安沫知带着笑脸,“太女殿下,这朝堂之事,圣上已经下令,您就……”
下面的话,被如刀般的视线,盯回了肚子里。
都说太女殿下漠然,对任何事都不在意,这些人何曾见过南宫珝歌如此凌厉的眼神。
南宫珝歌转向帝君:“母皇,昨日您曾提及,让女儿为您分忧,这桩事交给我处理可好?”
安沫知急了,“殿下,这朝堂大事,若无经验擅自做主,怕是影响深远啊。”
南宫珝歌嘴角扬起一丝冷厉,“你怎知我没有经验?你又怎能断定我擅自做主?”
安沫知被噎住,确切地说,是那丝凌厉,打散了她鼓起的勇气。
南宫珝歌不理会她,而是看着帝君:“母皇,今日您就做个监朝的,可好?”
安沫知情急地望向帝君,却在看到帝君缓缓的点头后,犹如个泄了气的皮球,萎顿了。
南宫珝歌看着地上的楚将军,伸手去扶她,“将军,起来吧。”
楚将军却执意跪着,“殿下,微臣有错,还请责罚。”
南宫珝歌的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脑门。
这楚家上下,还真是一门传承的执拗啊,那个人的固执,怕不就是传承自他娘。
南宫珝歌笑了:“好吧,楚将军既然不肯起来,那就把自己的罪状再说一边,也方便孤断案不是。”
她施施然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翘脚等着。
楚将军跪在地上,声音充满了沉重,“因边境雪灾,今年军饷又未至,微臣为保将士们能吃饱,擅自征收当地百姓之粮以御冬,却是违背了律法,官兵不得私自征收百姓粮草,所以特回京请罪。”
她明白,于将士,楚将军爱兵如子,于朝廷,她也是忠心耿耿。当难以两全之下,楚将军的选择是一人背负所有。
这担当,她传给了那个人,却没有唤醒他人的愧疚。
南宫珝歌的目光投向兵部尚书:“粮草呢?”
兵部尚书看了眼左相:“粮草初冬时分已经运送,却不料大雪封路,只好无功而返了。”
她倒是推的干净,却没能打消南宫珝歌唇角边的一抹冷笑。
“北境冰雪早,粮草应是在初秋时分便开始运送的,为何拖延至初冬?”她慢悠悠地问着,声音里也听不出责难的意味,仿佛只是寻常的询问。
兵部尚书的胆子顿时大了几分,“今年风灾,粮草征集有些晚,加之圣上寿诞,工部又要整修宫殿,所以这粮饷就拨不下来了。”
静静的,没有人说话。
兵部尚书朝着左相递了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
“冷尚书,我问你话,你一直在看左相,这是为何?”南宫珝歌一声冷哼,仿佛敲在众人的心上,“论地位,母皇尚在,论审查,孤还在,莫不是在冷尚书心中,左相已经凌驾于我们之上了?”
一句话,吓的兵部尚书猛地跪下,“微臣有罪,有罪……”
南宫珝歌猛地站了起来,“你是有罪,但你的罪不是轻慢皇家,而是你尸餐素位,视我‘烈焰’数十万将士如草芥,身为兵部尚书,所有粮饷拨款都有定数,你却推诿给工部、甚至风灾。”
南宫珝歌朝着兵部尚书一步步走去,身上迸发出强大的气势,兵部尚书跪伏在地,哆嗦着。
“风灾是有,却不过小小一个郡县,损失也不算重大。你告诉我,如何落得十万将士粮饷征集困难的?”南宫珝歌的手一伸,宫廷侍卫腰间的刀脱鞘飞出,落入她的手心中,刹那间,已架在了兵部尚书的颈项上,“克扣粮饷,边境将士三年未做寒衣,钱,都去哪儿了?”
这一举动,满朝哗然。当殿动手,刀兵相向,说不定就是血溅朝堂,可是众大臣面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