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地在宣纸上画画玩。
“怎么样了?”见凌月进来,凌兰立刻问道。
“没有意外。”
凌月淡淡答道。
她的意思是,一切都如同事先计划的那样。
“那就好。”凌兰说着,正要继续陪着阿檀画画,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凌月那泛红的双眼。
她连忙起身,从书桌后走出来,问,“凌月,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凌月牵强地笑了一笑,吸了下鼻子,看了下一旁注视着她们仿佛有话想说的阿檀,措辞也稍稍委婉了些,“只是觉得……再难相见了。”
她说话时仍带着隐约的鼻音。
凌兰如何听不出来她刚刚哭过?
她张手将凌月揽入怀里,柔声细语道,“怀抱希望,总是好的。”
凌月将头枕在凌兰的肩上,低低应道,“嗯。”
她又觉得鼻尖泛酸了。
忍了好一会儿,她才把那哭意压了下去,松开了凌兰。
“早点睡吧。小姐这一走,留下的事情不少。”
“嗯。”
于是,凌兰走去牵起桌旁的阿檀,要带他去里屋睡觉。
“阿檀,别画了。明早再起来画。”
“凌兰姐姐,我还能见得到姨娘,是吗?”阿檀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凌兰一怔,“为何这样说?”
“姨娘让我相信她,说她会好好的。她不会骗我的。”
凌兰沉默了下,匆匆地和凌月对视了一眼。
既然小姐开口这么说了,那给这可怜的孩子一点儿希望,又有何不可呢?
凌月便过来道,“姨娘不会骗你。但阿檀,你要把想要见到姨娘的想法,藏到心里。好吗?”
“为什么?因为祖母不喜欢姨娘吗?”
他说的是许氏。
“你如何知道祖母不喜欢姨娘?”凌月问。
“有一回,我陪祖母午睡,祖母在说梦话呢,说希望姨娘快快死掉。”
凌月和凌兰虽然对许氏的心思并不意外,但听见阿檀转述的话时,还是感到几分错愕。
两人都不免唏嘘,慨叹小姐的命运。
“如今,倒真随了她的意。”凌兰忍不住讽刺。
“好了。”凌月说着,弯下身来向阿檀道,“阿檀,答应娘,一定不要跟别人说,好吗?”
说着,她伸出了小拇指。
阿檀连连点头,伸手与她拉了勾。
此时此刻,霍芸书正在离开京城的马车上。
她刚刚与陆延均道了别。
霍芸书问他,房中那个人是谁。
陆延均说,是一个将要被处死的女囚犯,身形和她差不多。
“你放心,我不会害人性命。”他说,“虽然为了你,我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霍芸书笑了。
陆延均没有办法亲自送她去令溪。他要等到皇帝封王才能离开京城。
于是,他派了一个他极为信赖的丫鬟采莲陪侍她。
采莲是一个刚满十七的小姑娘,模样秀气,声音清甜,性情乖巧。
霍芸书正倚在侧窗旁,望着外面疾驰而过的夜色,与夜色里朦朦胧胧的树影,心神恍惚。
采莲蹲在她身旁,给她上药。
方才翻墙出来时,她的手不小心被火烧到了。
手背上起了一大块水泡。
但采莲给她涂药时,她只抿着嘴,一声不吭。
采莲都忍不住道,“奴婢倒第一次见姑娘这般坚强的女子呢。”
霍芸书听见声音,回过神来,茫茫然地笑了一笑。
她不是不疼。手背上火辣辣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减过,还会随着采莲的每个微小动作牵动出更钻心的痛感。
但她只是没有气力与这般疼痛挣扎了。
“姑娘,睡一会儿吧。去令溪路很长的。”采莲为她包扎好了手,起身坐到她身旁,为她披上了一件外套。
“我不困。你先休息吧。”霍芸书疲惫地笑了笑。
“我陪着姑娘吧。”采莲说着。
她就这样,陪着霍芸书望着窗外,望着这四周一闪而过的朦胧风景如何在静谧的天色里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直到白昼从天地的尽头渐渐地漫开,霍芸书才沉沉睡去。
她觉得自己终于等到了又一天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