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办了三日,举国哀悼。
不过斯人已矣,往事再多的功绩,死了之后,也终究化作一抔黄土和一场虚名。
国丧当日,颜姝宁就站在宫室女眷中,一身素衣,看着皇室中人虚情假意的哭丧,半日却没有掉下一滴泪来,不由觉得十分可笑。
到底是皇帝钟爱之子,景萧来时脸色实在是差,司徒羽跟在她身后,也是一脸凄楚淡然之色。
以国丧之礼,将六皇子厚葬,配享亲王礼遇,归入皇陵。
颜姝宁的目光落在亲王列席的景宸身上,那人今日虽也是一身丧衣,但是面上却实在见不得悲伤神色,颜姝宁冷哼了一声,若不是如今正在国丧之礼上,她觉得景宸一定隐藏不了面上的得意。
国丧过了大半,因为皇帝的脸色看着实在是不好,所以提前被宫人搀扶了回去。
皇帝一走,其余人明显松快了许多。
从头到尾,只有颜姝宁一人分毫未动的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周围人的来来往往。
殷寒咫今日一早就来了皇宫,可是直到丧礼结束,都没有见到过他的身影。
枯草凄凄,唯独一两声鸟鸣轻啼,细雨西斜,将刚刚抔好的陵墓沾湿。
皇丧结束,陵墓重新回归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几声蟋蟀斗鸣。
皇陵之前却站了一个人,淅淅沥沥的雨落在他的肩膀上,却没得他半分在意。
那人站在陵墓之前,静静的注视着小小的一块儿石碑,装得下血肉之躯,也盛的了往事功绩。
无论生前如何,死后一切,都埋葬在这狭小的一隅。
殷寒咫于墓前放了一串殷红的糖葫芦,于凄厉的碑前,红的如血。
不知何时,头顶出现了一柄雨伞,遮去落在肩上的雨,顺着伞柄划成一道雨线。
殷寒咫顿了一下,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温热,“你怎么知道本王在这儿?”
颜姝宁淡淡的看着碑前的糖葫芦,淡笑道,“若是有心,又有何难?”
更何况,殷寒咫此人她再了解不过,又怎愿随着众人一起,白白惹的六皇子心烦?
此时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时间。
“走吧。”殷寒咫握住她的手,“天气凉了,他也要休息了。”
回宫的车上,殷寒咫一如往昔,面上没有任何不悦。
他就是这样,一旦放下的事情,就不会再占据他心里半点位置。
颜姝宁坐在他身旁,目光落在窗外闪过的街道,商贩一如往昔,没有任何人受到影响。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颜姝宁感觉胸口一阵发闷。
算着,又快到了朔月之夜。虽然她如今已经习惯了灵魂反噬的剧痛,但是还是无法完全控制自己。
特别是近几日阴气深重,届时她定然会成为一大祸害。
颜姝宁回头看了看殷寒咫的侧脸,自从确认了心意以来,她几乎整日都和殷寒咫待在一起,就如今而言,若是她突然消失几日,殷寒咫定然会生疑。
颜姝宁在心里叹了一声,可是她若是到时候无法抑制住自己,定然会把殷寒咫当作食物吸成一具干尸也说不定。
“晚晚怎么了?”殷寒咫注意到她面上纠结的神色,握她的手加了些力气。
颜姝宁摇了摇头,“无事,我有些饿了,一会回去,殿下可否再为我煮一碗面?”
殷寒咫笑了一声,“你想吃,自然可以。”
颜姝宁勾了勾唇,依旧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路过的人流。
只一时,一抹白色的人影略过。
一念之间,颜姝宁便看清了那人。
雪色禅衣,暗金的莲花纹理,还有那一柄显眼的禅杖,眉眼妖孽非人的妖僧。
那人似乎是在这里苦等了颜姝宁许久,淡淡的瞥过车马的缝隙,视线匆匆一瞥,落在颜姝宁的脸上。
颜姝宁眉头轻挑,挑衅的看着他,眸间略过一分得意的笑意,当着他的面,放下了车窗的帘子。
那和尚留在原地,手间禅却丝毫没有动静,犹如没有探测到周围有妖物横生。
和尚眉头轻皱,方才那女子绝非凡人,他早已探测许久,璟王府外时而的妖力冲天,绝非容易对付之辈,可是如今,为何禅杖又丝毫没有反应?
难道璟王府内藏着的妖物,并非是这位璟王妃?
那和尚看了一眼驶去的车马,手中白莲显现,化作一道金色符纂,跟着马车远去。
璟王府中,殷寒咫亲自下厨做了两碗面。
王府里自然什么都不缺,不过这两碗面,倒是最合颜姝宁的心意,其他的她百般挑剔,可是一碗素面倒是毫不介意。
不时,应眠从外面进来,手中捧着一件檀香木盒,看上去倒是清素雅致。
“这是什么?”颜姝宁问。
殷寒咫从他手中接过木盒递了过去,“打开看看,早些日子就让人去给你准备了,如今方才做好。”
“给我的吗?”颜姝宁倒是没想到,从他手中接过,轻轻的掀开木盒的盖子。
里面躺着一柄精致的匕首,通身精铁,剑柄镶着一朵红梅,如血般夺目,极其贵重。
颜姝宁眼睛亮了一下,殷寒咫勾唇道,“之前见你喜欢用这短刃,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就派人去寻了好的铸铁师过来,给你锻造了这把匕首,想来你应该喜欢。”
颜姝宁把那匕首从盒子里拿出来,握在手中十分的轻便,不似一般的钢铁那般笨重难持,倒是十分的顺手。
“殿下眼光不错。”颜姝宁拿着那匕首于桌台的横木上划了一刀。
呼啦一声,桌腿顺势而倒,发出巨大的声响。
削铁如泥的宝刀。
颜姝宁爱不释手。
殷寒咫淡淡的笑了一声,“王妃喜欢就好,有了这匕首,我不在你身边之时,但是也可以放心一些。”
颜姝宁冷哼了一声,“殿下这是信不过我的意思?”
别说有了这柄宝刀,就算是没有,在这京城之中,能伤的了她的人,也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