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宴礼自然是办的隆重,金盏玉器,皆是讲究。
不过这菜品看着华丽,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还不如王府厨子做的有滋味。
颜姝宁吃了两口就停了筷。
抬眼瞥去,司徒羽和景萧坐在主位上,少年帝王还是一如当初的眉眼,不过眸中多了些天下之主的冷漠和平淡。
司徒羽夹了一筷清淡的笋丝放在他的碟中,“陛下尝尝。”
颜姝宁记得,景萧少年时确实喜欢这笋丝,当时先帝还夸过他少年英才,知节俭,有文人风骨。
谁料景萧不过淡淡的看了那笋丝一眼,冷冷的又收回了视线,“皇后有心,不过这笋丝太过清淡,今日倒是不合胃口。”
司徒羽手指微顿,黯淡的收回目光,“是臣妾思虑不周。”
是啊,她怎么忘了,人心已变,曾经喜欢到骨子里的东西,自然也不再欢喜。
男人的侧脸还是那般好看,不过落在如今的司徒羽眼中,却尽是薄凉。这满堂热闹,竟没有半分暖意。
司徒羽胸口闷的厉害,再待不下去。
她起身行了一礼,“陛下,臣妾身子不适,先行退下了,不扰了众人的雅兴。”
景萧未看她半分,淡淡的应了声。
颜姝宁坐在堂下,看着宫人搀扶着脸色不太好的司徒羽退了下去,微微皱了皱眉。
出了殿门,司徒羽才缓过一口气来,殿中的丝竹弦乐吵的她心乱。
她固执的认为是乐声扰人心忧,却顾不上心口一阵阵的闷痛。
“娘娘,我们现下回宫吗?”旁边的婢女问道。
司徒羽看了看四周,这偌大的皇宫,竟无一处能让她栖身。
“随便走走吧。”司徒羽露出一分苦笑,“反正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晚间的风更凉,之前荷塘里种了满池的莲花,此时已然凋零殆尽,只剩下几杆枯败的残叶,深深的埋在干涸的淤泥里。
司徒羽在亭子中坐下,手掌轻轻的放在腹部。
过了这么多日,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肚子里已然有了一个属于她和景萧的孩子,一切过的都是那么不真实。
侍女点了烛灯,放下亭子四周的纱巾,“晚间风凉,娘娘勿要冻着了。”
司徒羽无所谓的笑了一声,心都是凉的,身子凉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本宫身边能真的关心冷暖的,也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侍女脸上露出一分不忍,轻轻跪扶在司徒羽腿边,安慰道,“娘娘说什么呢,您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奴婢能来伺候您才是最大的福气。”
司徒羽抚上她的手,嘴角勾起一起温和的笑意。
另一个侍女端了一个食盒过来,“娘娘先前都没有用多少,奴婢拿了些吃食来,娘娘多少吃一点儿吧。”
“有心了。”两人将食盒中的点心摆出来,倒是精精致致的,看着很有胃口。
司徒羽刚捻起一块儿糕点,亭子外便传来一声淡笑,随即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娘娘倒是让我好找,不想竟一个人跑到这儿吃独食来了。”
亭子的纱巾被人轻轻拂起,露出颜姝宁带笑的眉眼。
司徒羽放下手里的糕点,笑道,“你鼻子倒是灵,我这点心刚摆下你就来了。”
“怎么?”颜姝宁自来熟的在她对面坐下,淡笑道,“难道娘娘竟连一块儿糕点都舍不得了?”
旁边的两名婢女向颜姝宁行礼,其中的一个婢女急忙道,“王妃恕罪,奴婢再去给您准备一个茶盏过来。”
“不用了。”颜姝宁拦住她,“娘娘有皇嗣在身,晚间不宜饮茶,一个茶盏足够了。”
司徒羽看着她笑了一声,并未说什么。
颜姝宁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于鼻间轻轻绕了绕,余光瞥见旁边的枯荷,倒是更具一番风味。
“娘娘真是找了个好地方。”颜姝宁放下手里的茶盏,“留留待枯荷听雨声,看这天气,晚间怕不是真要下一场雨呢。”
“秋来多雨,听着倒是叫人难过。”司徒羽淡淡的望向外面的夜色,眸中的神色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颜姝宁知道她是因为今晚之事而灰心,叹了一口气,握上了她的手,“万事切莫留心,这个时候,娘娘越是忧心,就会有人越是得意,得意忘形。”
最后几个字颜姝宁咬的重,握着司徒羽的手也加了几分力气,倒不像是说给司徒羽听的,更像是说给某个偷听之人。
“麻烦。”颜姝宁松开司徒羽的手,嘴角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娘娘的手有些凉了,去给娘娘取件披风来吧。”
先前说要给颜姝宁再取来茶盏的宫女愣了一瞬,才发觉颜姝宁的目光一直望着她。
“是,奴婢这就去。”
从荷塘到寝宫不过一段距离,那宫女拿着披风回来之时,却见前面一阵嘈杂。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那宫女微愣在了原地,直到听着有人出来,才手忙脚乱的藏到了亭子旁边的一个假山后面。
一个人影从亭子里冲了出来,步伐焦急的甚至绊了一跤,然后又急忙爬起来朝着太医署的方向奔去。
那宫女从假山后探了探头。
下一刻。
只见亭子里跌跌撞撞走出几个人来,颜姝宁搀着脸色苍白的司徒羽从亭子里走出来,白色的裙摆上沾着殷红的血迹。
那抹红色格外的刺目,哪怕是在黑夜里也看的清清楚楚。
“小心些,先回承乾宫。”颜姝宁吩咐道,后面两位宫女小心的拥着她。
司徒羽已经失去了意识,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更是苍白一片,被几个人扶着才勉强能行。
一直到人走尽,周围变的越发的冷寂,那宫女才哆嗦着从假山后面出来,手里的披风噗嗤一声落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个样子?
怎么会......
想到方才见到的画面,她整个人都手足无措,巨大的恐惧笼罩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