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战乱过去,原本冰清玉洁的雪地林里到处都是溅起的血痕,残败的尸体,以及被毁坏的枯枝败叶。
“将这两个人带回去。”颜姝宁吩咐,“给我留着活的,千万不能死了。”
“是!”
亓闫收了手中的剑,云履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定定的瞧着面前之人。
这样陌生的一张脸,怎么会.....
颜姝宁偏头看了他一眼,掩饰的躲开了视线,说道,“你们带着人在前面开路,我和亓将军有事要商谈。”
颜姝宁翻身上了马,一如多年以前那样,冲他扯出一个笑来,“哥,不走吗?”
亓闫的瞳孔瞬间湿润,伸手握成拳,和颜姝宁的拳头触碰的瞬间手臂都是抖的,一滴泪毫无意外的落到了手背上。
颜姝宁忍不住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哥你不会想我呢,毕竟少了一个烦你的人,耳根子乐得清净。”
亓闫伸手拍了她一巴掌,眼角隐忍的泪到底是没落下来,没好气道,“少贫嘴了你。”
好久没这样斗嘴,颜姝宁甚至有些怀念,忍不住笑了一声,“还走不走了,一会儿那群小兵就走远了。”
亓闫胡乱擦了把泪,翻身上了一边的马,两人并肩走在后面。
亓闫不时的偏过头来盯着颜姝宁看,炙热的目光好像能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哥。”
“怎么?”听到她的称呼,亓闫才有一种终于落到实处的感觉,目光柔和,但是看在颜姝宁眼里却分外的可怕。
“你别这样看着我。”颜姝宁打了个冷战,“你这样我会觉得你是想把我在这里埋尸。”
她一说话亓闫就知道她就是那个整日只知道气自己的亓晚。
这四年以来,他就像一个被分裂的影像,一半害怕恐惧,并且像个懦夫一样,只想躲避关于丌晚的一切消息,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害怕丌晚的气息在他生活中一点点散去,害怕自己忘记,所以拼命留着那件破损的软甲,那微乎其微的记忆。
只有现在,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才觉得自己惴惴不安的心重新回到胸膛。
“你......为什么。”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吗?”颜姝宁淡淡的笑了一声,“哥你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那怎知你面前的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亓闫攥了攥掌心,他自然知道人死之后超脱轮回,也曾自嘲过自己真的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然连如此荒谬之事都相信,可是如今这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却叫他不得不信。
“那你当初到底是如何死的?”亓闫说的有些急切,“既然回来了,为何从来没有对我们表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亓闫眸中流露出的悲伤是颜姝宁从未看到过的情绪,他看着颜姝宁,隔着皮囊看着底下的灵魂,说道,“你可知,自你去了之后,爹虽然表现的很平静,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心如刀绞,从未有一日停止过思念你。”
“我知道。”颜姝宁黯了神色,“不过有些仇,只有我一个人能报,在此之前,我不能将你和爹爹拉进来。”
“报仇?”亓闫眉头皱起,“报什么仇,可是和你当初死亡的真相有关?”
颜姝宁倒是来了兴致,忍不住侧了侧头,“我倒还不知,景宸是怎样和爹爹还有你交代的,是编排了一出什么大戏,竟让爹爹也跟着一并放过了他?”
亓闫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二皇子只说是婢女失足,不小心打翻了新房旁的酒窖,所以火起来的又猛又烈,我们去的时候,他已经痛心欲绝昏死了过去,就连那婢女也没能跑出来,陪同你一起葬身了火海。”
颜姝宁嗤笑了一声,眉眼间皆是浓重的嘲讽,冷冷道,“真是好一出深情的大戏,就连后事都给我安排的明明白白,恐怕这世上无人不知他痴情种,但是可惜,我偏偏就是那死不瞑目的恶鬼,哪怕是死,也会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难道实情并非如此?”亓闫看着她眉间的厌恶,只觉得陌生,从前亓晚唯一放在心上的,便是她这位年少相识相知的少年郎,可是如今却形同陌路,仇恨如渊。
“自然不是如此。”颜姝宁淡淡的笑了一声,“我在战场上多少凶险的情况没有遇到过,兄长你不会真的以为,那样的火势下,我会逃不出去吧?”
亓闫自然是想到过此处,不过老皇帝亲自出面把这件事压了下去,不准任何人声张,所以哪怕有再多可疑的地方,这件事在众人面前也彻底翻了篇。
“所以......”亓闫眼皮闪了闪,不敢再往下想。
“当夜火势起来的时候我确实察觉到了。”颜姝宁想起那夜的场景,眸光动了动,“可是门窗都被封死,木栏从外面灌了水泥,我拼尽全身力气也只破了窗子的一角,然后便看到景宸便站在门外,冷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
亓闫猛的攥紧了缰绳,眸中尽是不可思议,转而化作浓重的背痛和愤怒,眼角瞬间红了起来。
“他!”亓闫攥起手掌,青筋暴起。
他再想过事情的真相如何,也没想过会是这样,他的晚晚.......
他和父亲如珠似宝捧在手心多年的晚晚,巾帼枭雄,不输男儿的女将军......
在那场大火中,亲眼看着自己爱重之人冷眼旁观,一步步将他推入死亡的深渊。
那一刻,她该有多痛,多绝望,多伤心,才会在死后也不得安息。
他的晚晚......
两匹马似乎感觉到自己主人的情绪,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豆大的泪从亓闫眼中夺眶而出,一时间却让颜姝宁慌了神。
从她记事以来,从来没有见她哥如此哭过。
颜姝宁眸光闪动,指尖正好接住一滴泪。
是热的。
颜姝宁红了眼眶,手掌轻轻抚上他的后背,像儿时亓闫哄她的那样拍着他的后背。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颜姝宁小声说着,“没事。”
“没事了。”
那场大火埋葬的是死去的丌晚,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