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枢端起茶喝了一口,发现李小苗泡茶很有一手,顺滑爽口,还有回甘,不由又低头喝了一口,才道:“你才犯贱呢,谁让你方才奇奇怪怪的,让人怪害怕的。”
李小苗道:“有什么奇怪的,你喝完茶,拿上灵草就走吧,别再来打搅我了,很烦。”
应天枢忽略她带刺的话语:“真给我吗?这株灵草可价值不菲。”
李小苗很冷淡:“你不要我就砸了。”
应天枢当即道:“要要要,那就谢谢李老板了。”
李小苗笑了一声,没再搭理她。
应天枢慢慢喝完了这杯茶。
李小苗看她。
“好了好了,别催了,我这就走。”应天枢起身,去拿那盆蓝烛草。
李小苗缓缓吐出一口气。
刚起身,应天枢脚下绊了一下,跌向李小苗。
李小苗瞳孔微缩,下意识要避开。
应天枢:“……”
她死死抓住李小苗的胳膊,强行稳住身形,好歹没跌倒。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应天枢抓住李小苗的手腕,一缕灵力迅速探入,“多亏有你,不然我就要摔倒了。”
李小苗蹙眉:“可以放手吧?”
“可以可以……”嘴上说可以,应天枢的手一点也没动。
为什么?
李小苗的灵脉好好的,但丹田却几乎要干涸了。
这不合理啊。
应天枢怀疑自己诊错了脉,又探入几丝灵力,想要诊清楚。
虽然她不用灵力也能诊脉,但用灵力,能诊的更快更精准。
李小苗甩开她的手:“你脑子有病,听不懂人话?”
“不是我有病。”应天枢又捉住她的手腕,诊断出来的却仍是原先的结果。
她在李小苗再度甩开她之前,率先放了手。
按照这个脉象,李小苗应当受过重伤,丹田日日衰败,再加上后续没有调养好,灵力枯竭,很快就要面临死亡。
怪不得。
怪不得她觉得李小苗反常。
原来是这样。
应天枢强行勾起嘴角:“蓝烛草我带走了,改日再来拜访。”
她垂头,去拿蓝烛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让李小苗看出自己已经窥探出她的病情。
李小苗却反应过来了:“你方才……是在诊脉?”
应天枢看她,犹豫了一下,点头。
李小苗问:“你看出来了?”
应天枢还是点头。
“滚吧,不要再来我的房子。”李小苗冷冷道。
应天枢正色道:“你不要这么抗拒,也许有解决的方法,让我想想,我认识很厉害的炼药师,我还知道不少药方,事情还没走到绝境。”
“我让你滚啊,你听不懂人话吗?”李小苗高声道,“你是我什么人,用得着你帮我吗?还是说你实在贱得慌,非要帮一个对你破口大骂的人?!”
她这张嘴啊,真是一点也不饶人。
幸好自己也没少回嘴。
感觉就算这人真的死了,进了棺材,也随时能把棺材板掀开,指着给她上坟的人的鼻子骂。
应天枢问:“是我带你去见炼药师,还是让炼药师过来?”
李小苗尖叫:“我让你滚!”
“带你滚是吧,懂了,那就得罪了。”应天枢抬手,射过去一根银针。
李小苗此时就是空架子,被银针扎中,登时瘫软在地上。
应天枢抬起她的一只手臂,放在自己肩上:“不管行不行,都得去看看嘛。咱不怕绝境,就怕没有对抗绝境的勇气。”
她担心自己一走,李小苗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索性还是先带回府上,让人看好,再去请倪院使。
“当然,你刚刚放的那些狠话,我是不会忘掉的,得拿你的灵草给我补偿。”应天枢道。
李小苗被她架着,很沉默。
应天枢故作轻松:“先治一治嘛,不要讳疾忌医,等死可是最坏的主意。”
李小苗还是沉默。
直到两人快走出大门,李小苗轻飘飘的声音才响起:“我早就不想活了……这也算得偿所愿。”
应天枢顿了顿,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要救我呢,我很讨嫌,嘴又毒,人又刻薄,一点儿也不给你面子,没和你说过一句好话……”
应天枢心想:原来你也知道啊。
“为什么要救我呢……”
浑浊泪水从黑铁面具底下淌出来,落在地上,像坠落的碎玻璃。
应天枢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看到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想救,就要救。”
她到现在为止也不太喜欢李小苗。
但她不能忘记那一株珠珠草,她不能忘记李小苗在擂台上挣扎着也要护住面具,她不能忘记在李小苗在自己掌心划出名字。
虽然李小苗的嘴巴很欠,很伤人,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做过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
“我讨厌所有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我讨厌和人来往,”李小苗抬手,揭掉面具,“我不讨厌你。”
应天枢被她突如其来的一手惊住了。
面具下是一张被毁去的面容,烫伤和划痕在这张脸上交错,脸上一有表情,就像有一条蜈蚣在游走,格外丑陋。
她的脸上还有泪痕,像是老树皮上的汁液。
应天枢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猪头面具:“我也要摘面具吗?”
“我刚才在心里发誓,你要是敢露出嫌恶的眼神,我会杀了你。”李小苗极其平静地道。
应天枢:“……”
突然有了松手的想法。
不过自己应该没有流露出不礼貌的神情吧?
“我跟你走。”李小苗道。
应天枢调整了一下姿势,架好她,走出房门。
李小苗戴上了面具。
应天枢摘下了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