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死了,她良心多少要受几分煎熬。可他不死,她恐怕日日难以安枕了。
见她蹙眉深思时又咬住了自己可怜的下唇,男子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挽救她红肿破溃的下唇。
“若要不害怕,你必得先发制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怎么这么多的善意,全给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说完他便后悔了,生怕她盯着他问,赶紧催促她下船。
“行了,孤男寡女叫人看见不成体统,你快下船罢。”
先发、怎么才能先发呢?
袁嫤正想着,就被下了逐客令。这位恩公还真是叫她摸不着头脑,还真不是好色之徒,倒真是心中有些正义的。
她一边应声,一边弯起眉眼讨好地探问:“我这就下船,恩公救命之恩,我无以未报——”
“若你要以身相许,那就是恩将仇报。”
袁嫤话还没说话,就被截住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恩公不是什么好色之徒,只是单纯的傲慢罢了。
她被他激得面色微红,心中恼怒,嘴角却仍旧提着:“恩公误会了,我只是想恩公为救我,身上衣衫尽湿,怕是要得风寒。不如,我领恩公去医馆瞧瞧?”
顺便,把她带回去,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在哪。
男子扫了一眼黏在身上的湿衣裳,的确不舒服。
“寻常医馆,我可不去。”
得,是位爷。
虽然心中嘀咕,袁嫤嘴上还是恭顺:“恩公保管放心,咱们去五福堂,那可是开封府最好的医馆!”
而且,和她家就隔着一条街。
男子瞥见她面上藏不住的激动神色,眼眸一转,便明白了她的小算盘。
这女子怕是想蹭他的马呢!
“会骑马吗?”
袁嫤摇头,心想,骑马颠簸又累人,公子哥不都是坐车吗?
男子突然垂头轻笑,搞得她莫名奇妙。
直到她走到岸边林子里拴着的一匹高头大马边上,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把缰绳塞到她手中,淡淡地解释:“你不会骑马,那就只好为我牵马了。”
说完,他就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问她:“还不走?恩公可要染风寒了。”
袁嫤从来没见过这种路数,纨绔子弟不少,多少还是会怜香惜玉的。这样大剌剌一点不客套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也是,自己欠着人家一条命呢。
“您坐稳,我这就走。这地我来得少,还得烦您给指指。”
她已经大致猜到这是开封府东头的潜溪,离城有十几里地。因为有些远,所以她也只来过四五次,不怎么记得路。
她悄悄叹了口气,身上处处是伤,还要裹着冰冷的湿衣服走上这么远,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走到医馆。
男子骑在马上,悠然地监看他的“牵马仆从”。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偷懒,她简直在龟速前进,那脚步虚浮得仿佛踩在棉花上。
他刚要出声提醒,却见这女子缓缓停了,扶着马头,慢慢跪了下去,然后“咚”一声,一头栽在了地上。
男子赶紧从马上跳下,将她抱起来试探鼻息,鼻息尚在,只是额头滚烫。
拢共不到二里地,这女子怎地这般娇弱!倒好像他多凶狠似的。
他比划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女子扛起来放上马,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持缰绳踩蹬上马将她圈在自己怀中。
双腿夹马腹,马儿立时绝尘而去。
及至城门口,业已落锁。男子未下马,只从腰间锦囊中取出一物,交予守城官兵查验。
官兵核对后,二话不说,便开启了侧门,让这一马二人穿行而过。
袁嫤再次睁眼时,觉得天旋地转,又身处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中。
古朴的黄杨木门,阳光穿过镂空雕花投进屋内,光柱将屋内悬浮的微小烟尘都衬托得静谧又安稳。
她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得。胸前后背这一整圈都用木板固定住了,就连屈腹也做不到。
她刚要开口喊人,正巧门被推开了,一个头发凌乱,神情紧张的中年妇人哭天喊地地扑到床前。
口中哭喊着:“我的儿啊!你怎么了这是!你叫娘好找啊!”
这妇人不是袁嫤她娘是谁?
她嗓子刀剌一般,忍着痛握着她娘的手,问:“送我的人——”